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147)
而复仇,则是由种族的血给他们提供燃料,同胞的血海深仇为他们天然准备了正当性。他们反而会具有表演性倾向,他们不需要遮羞衣,他们要暴露、要赤|裸裸复仇。他们渴望在所有人面前,用死亡来慰藉死亡。
用胜利,呼唤更多的同胞加入他们。
所以直播是不会被切断的,人鱼想要的就是这样一场困兽之斗,越绝望越好,越残酷越好。
就像一场古老的血祭。
在古地球时代,大军出师之前,会以敌人的头颅祭旗,让血唤醒将士们的勇猛。
而军校们就是他们选定的祭品。
军校生,是人类最优秀的未来,在军校联赛的直播里杀掉他们,是一件侮辱性与象征性非常强的事情。
就好像杀掉了人类的未来。
百年前,人类是否也曾残忍地摧毁了人鱼的未来?是否曾经年轻的人鱼们,也曾被围困在海神星,如此绝望而激烈地反抗过?是否文明的舰船,也这样无情地碾碎过“落后者”的尊严与希望?
所以,他们逃不了。
在他的感应里,已经有雌虫永久地熄灭了,虫族尚且如此,人类军校生呢?一整颗星球的围追堵截,又有多少人已经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呢?
他收回了对雌虫学生们的操控,跪坐在曼努埃尔的头顶。双手紧贴它的头部骨甲,全身贯注地闭眼。
他听见黑水动荡的声音,听见锁链的声音,在万丈深渊之中,半人半虫的曼努埃尔闭目垂头,被层层锁链所围住。
燕屿涉水而去,握紧锁链,狠狠一拽——
假如今天死神必将带走他的一切,那他也会以战士的姿态向死神挥刀,直到冥河漫过胸膛的最后一刻!
【向下,杀——!!!】
你有没有见过滚滚的太阳落入人间?
你有没有见过白日的粒子光如焰火?
冲刺、冲刺,向着行星的核心冲刺!
虫母有婚飞习俗,他们将会在炽热的光下飞舞,用美丽的翅膀闪烁着鳞光,用虔诚的飞行呼唤着伴侣进行繁衍。
他们飞行、他们狂舞。
他们坠落!
他们刺穿天空,他们要撕碎一切,要在敌人的心脏里筑起新的巢穴!
穷追不舍的粒子集束是婚飞的焰火,骤然激烈的机器轰鸣是典礼的乐章,逼仄的建筑通道是曲折的蚁穴。
鲜红的残影直坠地核,从天空到地底,那是一道凌厉的刀痕!
不需要他多加指挥,还有余力的雌虫学生们自发聚集在蝴蝶的前方,虫骨外放,尖锐而坚硬的足肢冲在前方,无论是何等的狂风暴雨,他们是最狂热的马前卒!
一切的阻拦、一切的攻击装置,都被毫不留情地摧毁!
燕屿记得地图,最初他们看见那个地图,以为是赛事组为选手准备的,现在却恍然明白,那是给人鱼看的。
一定有直通主机的道路!
他链接上开道的雌虫们,为他们指明方向。
在迷宫一样的银白地狱里向下吧!
直到深入这颗星球的核心!
遥远的星系内,新生的智械生命开始收回触手,奔流的代码如潮水般褪去,仿佛被深海中的漩涡所吸入,无形的风暴正在飞速朝它的摇篮袭去。
仿生蜘蛛、机械蝙蝠、智能机械、自动锁定光弹……密密麻麻的智械造物如潮水般涌来,堵满每一条路!
不断有雌虫奋力杀敌的时候被卷入其中,不断潮水淹没他们的队友。
但是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撞开它们!】
越来越激烈的阻拦只代表一件事——它就在前方!
“砰——!”
撞开厚厚的防爆门,曼努埃尔的外甲上甚至有了细微的裂痕,不断有组织液从中渗透出来!
暴风雨的风眼反而是最平静的。
越精密的仪器越容易故障,在这个充当了行星核心的主机附近,甚至没有任何攻击设施。因为任何震动都有可能导致主机内部精密的芯片发生偏移。
但燕屿甚至没察觉到环境突然的安静。
鲜红的蝴蝶如陨石般滚滚砸落,它带着恐怖的势能俯冲向最中心银白的主机!
[轰——]
整个星球仿佛都在震动。
剧烈的摩擦和撞击,将火花点燃在封闭的室内。
“滋滋……滋……”
有什么声音奏响在耳边,那是很明显的机械音,这个新生的智械生命似乎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利诱,或许是威逼,大概是什么反派的嘴炮吧。
无所谓了,燕屿根本没有听到,在相撞的一刹那,他一跃而起,反手抽刀,竖劈而下!
长刀不知是什么材料,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意志直直穿过正中央刻着“神之瞳”标志的中间!太过坚硬的外壳和层层金属的防御让它寸步难行,刀身止不住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地碎成两半。
但它还是坚持住了,没有崩断。
这不是上帝之刃!这是来自人类的审判!
“——砰!”
电光在刀刃边缘闪烁。
整颗星球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
无数星球上的屏幕泛起花白的故障纹路,屏闪几秒后,祂留下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
【Hello,World!】
紧接着,祂消失在了人类星网之中。
而风暴的最中心,银白的主机之上,燕屿双手上下交叠地握着长刀,他跪在巨大的神之瞳标志中,就在下眼睑的弧线和尖锐指针处。
高高的主机像个祭台,他跪在上面,因为脱力而垂着头剧烈地喘息,脸色苍白,黑发随着动作垂下,遮住了他小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