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252)
燕屿看着治疗舱上龟速往前的进度条,闭了闭眼睛,问:“谁做的。”
曼努埃尔秒答:“圣地亚哥·西西弗斯。”
“他潜伏在雄虫里,获取了安提戈涅的信任,在演讲的时候,当众刺杀示威。”
燕屿睁开眼,直直看过去:“你的意思是,在蝶族把手的、战线大后方、雄虫聚集的重点地区,谁也没有发现地潜入了一只隐翅虫,并且让他成功当着全虫族的面暗杀了雄虫革新派的领袖,对吗?”
“你在指责我们吗?”曼努埃尔反唇相讥,“别忘了,是你要求我们不得掺和雄虫内政的。所以安提戈涅他们自己的主要根据地,我们按照你们的要求,没过度插手。”
“隐翅虫——的确可以做到潜入雄虫内部不被发现,可是圣地亚哥已经暴露过身份,知道他是雌虫的虫不少。就这么巧,这几个雌虫一个都不在?”燕屿不为所动。
“你在试图把责任都怪罪到我们身上,赫利俄斯。”曼努埃尔平铺直叙,“知道他身份的雄虫都在雄保会一方,雌虫除了你的护卫队,就是当初随我前往人族的亲卫,他们在哪儿、在为谁而奔波你难道不清楚吗?”
燕屿一时语塞,曼努埃尔于是走过来,半蹲在他身前:“现在不是分析责任的时候,智械文明的加入会对局势产生重大影响,找到对策才是最重要的事。”
“……”
沉默几秒后,燕屿冷不丁突然问:“所以到底是谁做的?”
曼努埃尔不厌其烦地重复:“是圣地亚哥·西西弗斯。”
燕屿紧紧盯着曼努埃尔的脸,仿佛此刻他不再是同床共枕的伴侣,而仅仅是陌生的、遥远的鳞翅目军团总长。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曼努埃尔包容地笑笑:“可是这就是答案了。隐翅虫身后,还会有第二个势力吗?当然是雄保会。”
“真的是雄保会吗?”燕屿目不转睛的逼视曼努埃尔的双眼。
成熟而美丽的蝴蝶微笑,不露声色地轻声道:“难道还会有第二个答案吗?”
——难道还能有第二个答案吗?
凶手只会、也只能是雄保会!
燕屿似乎被说服了,他又靠回医疗舱,仰面看着低矮的舱室天花板。
他在想,雄保会雌虫们的姓氏是非常特殊的。
而西西弗斯,这个带有鲜明舶来色彩,取自人类文明古希腊神话的姓氏,又是谁赐予他的?
第121章 西西弗斯
《安提戈涅》。
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公元前442年的一部作品,被公认为是戏剧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在后世不断的再度创作和辩论中,“安提戈涅”变成了一种代表着公民依据自然法原则,依据天理和良心,对抗恶法的符号。
很难说安提戈涅为自己取这个人类名的时候,是否有借此寄托理想的意味。但古希腊戏剧中命运般的悲剧,似乎也以这个名字为纽带,降临到他的身上。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枪响之前。
烈日还悬在正午的时刻。
安提戈涅站在台上,他紧张地侧头看过来,试图从同道者的鼓励中汲取勇气。圣地亚哥站在虫群中,含笑对他鼓掌。
无数来去匆匆的工作虫从他们之间穿梭过,都化为剪影。
圣地亚哥就那样从容地站在一群骄傲的、踌躇满志的雄虫之间。他看着被鲜花包围的讲台,在热烈的加油声与掌声中,含笑注视世界中心的雄虫。
花团锦簇,烈火亨油。
安提戈涅、安提戈涅。
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有想过吗?一个活着的生物,怎么能成为一个绝对正确的符号呢?
视网膜上所有的鲜花、工作虫、设备杂物都如奶油般化开,这一刻世界中心只有烈日、安提戈涅和他。三个点构成一个三角形,组成世界名画的必备要素。
他微笑着,扣下扳机。
于是子弹刺破空气的残影成为了视觉引导线,从静态到动态,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从生到死的引导线。
“砰——”
*
“砰。”
白榄联大。
清脆的一声,是花瓶摔碎了,塞基俯下身收拾陶瓷碎片。这种脆弱的花瓶材质比起实际用处,更多的应该是作为一种精美的复古艺术品流通在世面上。
作为东区人,伊卡洛斯就很喜欢陶瓷。
所以现在塞基每天清晨都会去挑选鲜切花,有时也会带回新的插花瓶,摆放在伊卡洛斯的墓前。此时白瓷细口瓶碎了一地,里面的几支宫灯百合与洋兰也晃荡着滚落在尘土中。
来往的学生好奇地看他一眼,但忙着上课,彼此推推搡搡快步离开了。
有人靠近,俯身帮他拾起花材。
是温莎副校长。
伊卡洛斯死后,学校得以继续运转、招生,都是温莎中将在支撑。温莎一边拍去花材上的灰尘,一边道:“临近虫族的边境最近压力变小,智械战场也有段时间没看见人鱼了。”
她问:“您有什么头绪吗?”
塞基头也不抬,冷漠道:“我只不过一个活着的棺材,外界的事与我无关。”
温莎中将笑了一下:“每天就挑挑花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她把宫灯百合递过去,细而纤长的花枝上橙黄的花苞如同灯笼般吊着细细的茎,微微晃动。温莎中将看着鼓鼓的、明亮的小花苞,笑道:“不过鲜切花,再怎么尽力维持新鲜,终究都会枯萎。为什么不试试种花呢?长长久久盛放,或许才是伊卡洛斯会喜欢的。”
塞基抬眸,蛇一样的绿眼睛从眉骨的阴影下幽幽投来注视,显出几分厌世的冷淡:“或许吧。但有些花,需要切掉根,在水里重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