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呢?有没有告诉他“女主人不允许动开瓶器”?
当然没有。
因为丈夫回归后就辞退了那两位沉默寡言的保姆, 理由“仍旧要对外隐瞒我还活着,所以家里不能有别人,哪怕是你最信赖的下属也不能对她说明我的身份,模糊其词的‘交往对象’就可以”——
是,既然不能公布“我对象是假死我根本没有丧偶”,当然要辞退家中的阿姨,她们细心踏实,总会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端倪的。
足够合理的说法,安各同意他的决定,何况她起初雇佣阿姨只是为了照顾女儿,女儿本人也没有意见。
满脸茫然、时不时看一眼爸爸的安洛洛小朋友:“辞退家里的阿姨……啊……好啊……我没意见的,妈妈……那阿姨们拜拜……”
哪怕丈夫之后又表示“你可以出面代我辞退她们吗,我觉得这太残忍了”,她也欣然点头。
安安老婆是个温柔的人,当然无法干脆辞退别人。
辞退过程也没出现任何问题,安各致歉多次,表示是自己这边的个人原因,开出高昂的遣散费,又向她们保证随时可以找她写推荐信,很乐意将那两位勤奋能干的阿姨推荐给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位朋友,或安排她们拿到任何一个她们能胜任的岗位。
而阿姨们依旧沉默顺从,没人表现不满,就那么轻易离开了,没索要任何东西。
……辞退过程太顺利,略有愧疚的安各甚至后续又给她们的账户多打了三个月的工资。
现在她深呼吸地按上水槽边缘,抓着封死的酒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开瓶器。
如果阿姨们还在,绝对不会乱动她的开瓶器。
安各有种砸东西的冲动。
……这怪不了任何人,谁让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果酒喝两口就醉”的人设,丈夫自己也没有喝酒的习惯,估计他发现开瓶器还以为这是搞错了……
当然,洛安并没有搞错。
毕竟他就是“阿姨们”本尊,多年装作家政阿姨,早就看安各不允许“阿姨”乱动的开瓶器很不顺眼——
在外面应酬或玩乐时吨吨吨乱喝就算了,回家也囤着酒瓶和开酒器,她是要干嘛?
她在外已经喝得够多了,在家绝不是“小酌一杯”。
如果安各是个发自内心爱好酒文化的人,那他不会有反对意见。
可洛安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喜欢酒精,她寻觅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心情糟糕而已。
就像少女时期的安各,飙车喝酒打架,和阴险下作的季应勾肩搭背混在一起,用最摧残自己的方式表达叛逆。
洛安不觉得自己的妻子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或许不够了解她的曾经,却非常了解她快乐的表情——那个叛逆少女的眼底只有迷茫和愤怒,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还要去做,这无疑是蠢事。
哪怕纵容无数次独自被晾在旁边的约会之夜,他也不会纵容她这样摧残自己。
做阿姨只能忍着,终于卸下那层伪装,洛安第一时间就扔了那些被规定“不能动”的东西。
开瓶器,安眠药,止疼片……不,他的家绝不能再出现这些东西。
心情糟糕就做些快乐的事,睡眠糟糕就调整好昼夜颠倒的作息,如果工作到犯起偏头疼的程度,就停止工作,回家休息。
他既然以“丈夫”身份重新现身,就要照顾好她的身体。
是,他就是她身体健康领域的独|裁者,这方面绝没有商量余地——
没有他的允许,她在家别想再撬开任何一瓶冰镇啤酒。
……而安各果然撬不开。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开瓶器,站在水槽边,“嘭嘭嘭”敲着瓶口,指望物理原理创造一些奇迹——磕了很久也没能顺利磕开,然后她想起了一些用高跟鞋开酒瓶的网络视频。
于是安各拿过多双高跟鞋尝试,然后毁掉了自己的多双高跟鞋,远远超过这一瓶啤酒的价值。
很明显,开酒瓶是个技巧活,不能满怀愤怒地把鞋子当锤头用。
最终她回到了水槽边缘,靠着冰冷的台面在漆黑的厨房里沉默许久,决定用手去抠。
没有抠开。
当然没有。
锋利的瓶盖边缘削去了一小块指甲,万幸没有撕裂出血,但缺失了那小块的指甲边缘坑坑洼洼,显得很丑。
不均匀的毛刺很疼,在指腹上划出白痕。
安各呆呆地望着自己丑陋的指甲。
我在做什么呢?
心里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我在做什么蠢事呢?我是疯了吗?
是了,我只是想要喝一瓶啤酒……我想要喝很多很多瓶酒……而他豹豹的竟然扔了开瓶器……他豹豹的……
竟然又一次深夜离开我,不在家。
【我保证。】
【现在去睡吧,晚安。】
安各放弃了那瓶酒。
就像意识到自己不能夺门而出,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打开那瓶玩意。
那不是魔法饮料,不好喝,不健康,也不能立刻把她深夜消失的丈夫拉回家里。
安各麻木地动动脚,走回冰箱,倒了一杯牛奶给自己。
我该去睡觉的。
我答应了他,不该继续游荡。
……可安各依旧没去睡觉,她回到客厅,望望墙上的时钟,把自己扔垃圾般扔进了沙发里。
离午夜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