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不是正常的睡眠状态,几乎是半死状态,怎么摇也摇不醒,怎么掐也没反应,她都打算去打急救电话联系救护车了——
听见她带哭腔的“我丈夫可能陷入了休克”时他才姗姗醒来,有点困惑,还有点歉意。
“我以为你要明天才能出差回来,”第一反应是道歉,“抱歉,豹豹,我错过了你的飞机,是吗?”
安各……安各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他理解她现在压根不在乎接机这种事,美丽老婆在尖叫与怒斥中点点头,非常茫然。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担心我休克……我没有啊,我只是刚结束了一段历时有点长的工作,几十天没睡了,就决定趁你出差完全陷入睡眠,调整一下身体休息……我现在调整好了,你别哭……所以你真的不是因为我没来接机感到生气吗?”
几十天没睡,你究竟在干什么破烂工作啊,而你这样拼命的架势能叫工作不忙吗??
安各愤怒过,怀疑过,质问过,也勉强学过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他每次都会回来,甚至会完全掩盖【离去】……那就当他从未离开过吧。
反正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反正……
她迟早会空闲下来,长时间待在家里,和他好好沟通,说服他辞职的。
是。
安各一点也不支持自己的丈夫工作。
以前不支持,现在也不支持。
她特别特别希望他辞职。
为什么他要去工作啊?
她一个人赚的钱足够养活他们全家了,还能给女儿留下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遗产,哪怕变卖所有产业摆在银行里吃利息——
她如今是首富了啊,她能给他几乎全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要那东西有金钱标出的价码。
所以为什么她的老婆还要出去工作啊?
别跟她扯什么个人独立价值,是,哪怕是三流电视剧,哪怕是霸总娇妻配置,娇妻也总会有个工作的——老师也好明星也好设计师也好研究员也好——
但那些工作,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他所做的事情。
危险。
可怕。
毫无保障。
根本没有办公室、职位晋升甚至稳定的工资。
没有任何社会地位、没有任何人会表示尊重、也没有任何能称得上“体面”的待遇,几乎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无业游民”……
他工作时还要打无数零工“收集情报”,为了完成工作能够坚持数十天不睡觉,合上眼就像吃了假死药的实验老鼠——
他豹豹的什么正常工作会是那样?
她根本不需要他承担挣钱养家的任务。她只想要他安全健康地在家呆着。
安各不希望对象继续工作。
以前一无所知时就不希望,现在隐隐摸清了点真相,就更不希望。
……拜托,哪个正常人会希望对象和“远未落网的邪恶犯罪组织”搏斗一辈子?
正义,去他豹豹的正义。
如果世界遭遇外星黑恶势力入侵,安各愿意挺胸而出带领旗下所有员工反抗,但谁也别想碰她老婆一根手指头,打着“为了世界正义”的旗号劝她老婆牺牲自己。
不行。
……就是不行!!
安各缩在沙发上,近乎痛苦地看着指针迈向下一个格子。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她恨不得用自己削断的指甲去抠时间的喉咙,只要它能尽快走到午夜后的第一分钟里。
即使她如今终于抓住了他离开家的时机,让他再也无法辩解,只能承认他远去工作的事实……但她一点也不开心。
这是第一次,她清醒、专注、没有沉浸在任何自己的工作里,就只是单纯地等待他“工作归来”——
这太可怕了。
原地等待,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吗?
安各每一秒钟都在飞速回忆他过去工作的蛛丝马迹,把过去与现在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拼命地琢磨着如何让他辞职让他回来,又无时无刻不在压下自己升腾的怒火、恐惧、歇斯底里——
等待,等待。
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七年前看见的那块白布,与白布下那只垂放的失去温度的手。
等待,等待。
——万一呢,万一他被困在了大雨里,万一他受难了遇袭了,万一她又一次等到了一次医院打来的电话,一则冷冰冰的通知,一具尸体——不不不,她受不了了,她等不下去,墙上这台钟豹豹的为什么停滞不前,指针是用胶水黏在了一起吗,竟然还有十八分钟才能到午夜,疯了吧,这真的是还有十八分钟吗,我怎么感觉还有九十八分钟要熬——
安各心烦意乱。
她甚至有点喘不上来气,感觉快要窒息了。
如果……如果我这样窒息跌倒在地,说不定他就会立刻回来了……如果我再次拿过那瓶没打开的冰镇啤酒,弄出一点锋利的酒瓶碎片……
“妈妈?……唔,好晚了,你怎么还在客厅……”
安各绷紧的肩膀抖了一下。
安洛洛小朋友揉了揉眼睛,她搭着二楼的楼梯把手,从上往下看去,感觉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只是个缩成一团颤抖的影子。
或许是楼上的俯视视角原因,她很少看到妈妈这样蜷缩。
安洛洛莫名有点担心,她开始下楼:“出什么事了吗,妈咪?”
妈妈没有给出什么古怪的反应,也没指出“哟你竟然主动叫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