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真在实行这个梦想。所以才成了洛梓琪的童年阴影。
阴煞当然比活人强大,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阴气, 不用像活着时避讳种种规矩。
成鬼后不需要休息, 不会感到饥饿,再重的伤口也可以用煞气愈合, 被捅穿心脏也不会失去意识,不会被任何理智之外的生理冲动扰乱判断……
只是, 唯独一点。
【庇护他人】的力量属于正统天师,终归不属于一个阴暗的鬼魂。
死去的阴煞想保护妻子……到底没有活着的天师方便。
如果电梯发生事故时他是个活人,还能驾驭干净强大的护体罡气,便不会受伤了。
当然, 无论生死,洛安都可以把人安全带出那条充满爆炸与煞气的甬道……只是,如果想确保那个人【毫发无损】, 只能由他用鬼魂的本命煞气亲自挡住,付出些代价。
他当然要替她挡住那些烧灼、爆炸、与撞击。
她是个鲜活的女孩, 受伤会疼会流血,还会留下疤痕——而他受伤只需要一个障眼法, 一团煞气, 哪怕骨头断开, 完全盖过也不过一段口诀的事。
从任何角度计算得失, 这也是个完美选项, 他受伤的成本比她受伤低多了。
只不过……
凌晨四点零五十分, 洛安从剧痛中惊醒。
仔细感应了一下,本以为会随着煞气在睡眠中自动修复个七七八八的伤势……
不仅没好, 还恶化了。
继克服生气与阳气的影响后,他竟然又感到了疼痛——格外强烈的痛觉,仿佛有人把他腰以下的右半边躯体送进了绞肉机。
……这不应该。
洛安惊疑不定地检查四周,或许是什么额外布下的阵法影响了我伤口的恢复?
可房间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危险。
换了一套新睡裙的女儿正睡在他身旁、大床最中央,砸吧着嘴,可能在睡梦中见到了香香的鸡汤。
妻子是和秘书交换信息、布置好调查任务后再睡下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吊带背心,裹着被子躺在床的另一边,似乎打算继续护卫在他们的身侧。
但她睡着之后却蜷了起来,还把女儿抱得很紧,几乎把脸埋在安洛洛的头发里……是啊,今晚她实在受了不少惊吓。
不过,如今躺在安全温暖的床里,她们睡得都很沉。
洛安默默看了一会儿,用毯子重新裹紧了女儿蹬开的小脚,又轻轻越过去,拉上被子盖住了妻子露出的肩带。
做完这些后,洛安攥紧双手,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难得,竟然连他也能体验到“忍耐不得想惨叫出声”的痛意。
他低头看向伤处,茶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浮出一丝狠意。
没人能逼他发出惨叫,就像没有东西能逼他当年死在那些人手里。
数十大族围剿不行,师门的批命不行,祖祠里的警告不行,那座地宫也不行,他想活,就一定会……
要不,直接切了这块肢体吧。
冰冷又狠毒的视线缓缓滑过自己的躯体,仿佛在打量一团丑陋无用的腐肉。
既然这片伤处疼痛难忍,不如直接截肢,再等待煞气重组、生长……反正也不过是一团阴煞之气化形……
这么想着,洛安便动了。
漆黑的煞气蔓延,阴阳眼转动,他高高抬手,保持着不会吵醒妻女的极度安静,以手作刀飞快斩下——
“铛。”
这一声令洛安顿住了动作。
那是……房间外,山墙边,窗棂的碰撞声。
有人从山崖上爬了过来,要通过窗户翻进这家酒店。
位置,在走廊。
洛安默默收手,掀开被子,静悄悄地下床离开。
尽管此时右腿和侧腰的痛感格外剧烈,他依旧走动自如,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任何声音。
吃苦是天师的基本功。
洛安静静地反锁住房门,穿过走廊,手心慢慢转动着一团黏稠如墨的煞气,眼睛深处也徐徐亮起……
转角处,一扇半开的窗户下,一个寂静无声的人影正越进一条腿。
洛安瞬间抬手——
“靠!是我我我!你要谋杀你亲师兄吗!”
“……”
“收收收,快把你那团渗人的晦气收起来——”
“……”
洛安沉默片刻,还是把手里的煞气收了起来,但脸上依旧带着阴冷的表情。
裴岑今蹑手蹑脚地翻进酒店,又关好窗户,再回头对上师弟半掩在黑暗里的脸,立刻倒吸一口气。
“大晚上的你打算扮鬼吓死我?还是来讨债啊?先说好,你借给我的那点钞票我已经花完了,身上没钱……”
这脸色又苍白又阴冷,仿佛他上辈子倒欠他十八个亿。
洛安:“……”
洛安:“我现在心情糟糕,师兄,没劲和你说笑话。”
如果安各在场,大抵会发现,真正抛下人设塑造,直接发泄恶劣情绪的老婆,和臭着脸生闷气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样。
【我不高兴】【别搭理我】,直接写在脸上。
跟这货自小一同长大的裴岑今也能看出来,他闻言细细瞧了一番:“嚯,发生什么事了,比我当年叫你猪八戒的花媳妇还严重?”
“……”
洛安想抽他,但伤处太疼,不想动手。
“这是我妻子旗下的酒店。” 洛安直接问他,“我本以为你在绿海那边的酒店布置收尾用的阵法,翻窗来绿山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