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捏紧手里的家门钥匙,又松了松,试图无视妻子在后面呜呜嘤嘤吸小斗笠的动静。
……无视不了,她的“啊嗷呜呜呜”声音太大了。
她抓着应援棒追星时也没发出这么激动的动静啊,仔细回忆回忆对比一番,“这个新老公打戏好帅”的尖叫要虚假多了,毫无语言逻辑的“呜呜呜嗷”才更有真情实感。
……至于吗??
至于这么喜欢?
不过是个愚蠢的小破烂。
洛安回头,调动自己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强挤出一个堪称“平和”的微笑。
“安各。先把他放下,进来说话。”
——他又一次对她直呼其名了,可安各却再无心思分析挽回。
她一把搂紧怀里的小斗笠,不,不是小斗笠——
“这就是我小老婆!我的小老婆只能被我抱在这里!不放!不放!绝对不放!等到明天——等到明年我吸够了再说!!”
细微的一声“咔”,是洛安手里的钥匙断成了两截。
并非戳断,也并非从中间或末端的弱点折断,是在手指捏着使用的最牢固的钥匙头……
细微的“咔”一下,蛛网状细缝漫出金属……便捏断了。
安各不可名状的“啊呜呜小老婆真可爱”乱嗷之歌还在大声播放,她根本没听见这动静。
小斗笠倒是听见了,但他自顾不暇,安各的手劲本就远超常人,一个只会“清理”技法的五岁小孩要想在“不伤害对方”“极其尊重对方”的前提下逃脱……可能性几乎为零。
小斗笠找不出任何除“剪断她的手”以外的解决方法。
她实在抱他太紧了。
他的挣扎逐渐微弱……脸颊温度也逐渐上升。
放下警惕心就能发现,这个人,真的非常暖和。
比姐姐偶尔塞来的热饭团还要暖和,她张开双臂之后散发出的热量就像太阳,但太阳怎么会从天空上蹦下来紧紧搂他呢,好紧好紧的拥抱啊,就像他是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宝物……
背对他们的洛安“咚”一声推开了家门。极其生硬的“咚”。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钥匙断裂的前提下弄开那扇门的。
“进来吧。”他飞快消失在玄关后,头也没回,“进来。”
那语气,仿佛他不是招呼小孩去自己家里做客,而是招呼仇人进鬼窟。
——可安各正吸幼年老婆上头,她再次无视了成年老婆的反应。
安各乐呵呵地搂着小孩往家里走:“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对吧?也听他介绍我了对吧?那四舍五入你就是我小老婆啦。这就是我家哦,你就这样住在我家好不好?好不好?跟我回家,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哎呦你这么可爱就应该拥有全世界所有的……”
真·小老婆没有动弹,他紧抿着嘴,僵硬地待在安各怀里任她揉搓,仿佛自己是一块不会讲话的石头牌牌。
其实,就像注意到了正宫老婆刚才残害钥匙孔与钥匙的行为,小斗笠之前先于满心烦躁的洛安注意到了车门把手那里一闪一闪的灯光。
就在那女人下车之后才出现的灯光,他甚至注意到了她放上什么东西的动作。
……但他也不懂那闪光意味着“监听器”,更搞不懂这个“未来自己”和那所谓“妻子”的关系。
小斗笠的阅历中能称得上“夫妻”的,也只那两个人而已。
主母美丽端庄又大方,除了时不时会让他冷得骨头疼,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操持整个洛家的庶务毫无疏漏,教育姐姐也极其用心,再怎么看不惯他和他的母亲,也从未在脸上露出过什么,逢年过节还会互相致意,送上相对合适的礼物……
是的,哪怕他的亲生母亲是个疯狂、古怪、毫无行事逻辑的贱女人,她教自己儿子时最强调的就是“称呼我贱女人”,她令他学会了绣花缝衣也学会了细针扎入指甲的疼痛,她清冷美艳的脸和她那粗鲁直白的行为完全是两个极端,她……
她永远不懂得遵守礼节,永远都会泼翻那碗主母轻轻递来的茶。
在最重大的庆典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会翻倒茶碗,让茶水一点点、一点点地淅沥而下。
落在家主岿然不动的五官上。
她会高声尖笑,说家主“懦弱”,又会伸出长长的指甲点上主母的胸口,说她“无耻”。
谁也搞不懂她做这些说这些的逻辑,就像谁也搞不懂她为何会在转身离去前,一巴掌推倒那个守在自己身后保持静默的孩子。
推倒他之后,心情好了,她会把一颗糖扔到他脸上让他吃,心情不好,她便从他身上直接踩过去,鞋底钉着高高的跟子,像极了扎进指甲缝的绣花针。
生恩大过天,小斗笠从不会忤逆那个疯狂的贱女人。
她甚至会疯得忘记去吃饭去喝药,一整天都呆呆傻傻地坐在窗前,凝望着无归境云海中偶尔飞过的鸟雀——谁会去和这样一个疯子计较得失呢?
不过他因此很讨厌吃糖,哪怕饴糖是最能快速补充热量的食物。
……仅仅只是去讨厌什么,不做出实际行动,应当不过分吧。
况且,小斗笠躺在地上被踩过去时曾想,我也不算纯白无辜。
我明明是她的儿子,理论上唯一该与她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却……
却觉得,主母很好,主母带出的姐姐更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