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奋地抬起头,却对上小斗笠略显无语的眼神。
“……怎么了?这不是一个很重要很独特的特征吗?”
是吗?独特?
小斗笠冷静道:“难道不是所有小孩都讨厌他们的爸爸妈妈吗?”
安洛洛:“……什么?为什么要讨厌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他们相互瞪了好一会儿,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答案——谁也说服不了谁。
“爸爸妈妈全世界最好”与“爸爸妈妈最好一起死”,这两位小朋友的家庭环境与成长理念放在一起,几乎是两个世界观的碰撞。
彗星撞地球,岩浆烧大海。
一年级的小屁孩哪里懂什么求同存异。
最终,小斗笠先退一步,他摆了摆手。
“算了,我们就只抓住可靠的线索吧,那是个体型略胖、岁数较小的女孩,最近刚过生日,姓氏是安……”
安洛洛:“等等,你总结这些干嘛?那就是一个出现在梦里的小孩,她和我们一样出现在一场生日派对里——”
她突然没声了,眼睛慢慢瞪大。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派对的‘主人公’,我们才是邀请来的‘客人’?”
没错。
一场生日派对,“客人”不过是陪衬。
他是陪衬,安洛洛是陪衬,只有那个怎么也想不起面容与全名的小女孩……
她是,最中心的,“主人公”。
那是她的派对,她的生日,最后突然出现的可怕红影,也是……
安洛洛喃喃:“主要对着那个小女孩。”
小斗笠点头:“所以,我认为,你和我参加的那场‘生日派对’,还有这几天我们晚上睡不好,做的乱七八糟的梦……你也做过了,对吧?梦里不管什么内容,末尾是不是总会有一道红影?”
安洛洛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一起做的那个噩梦,我们各自做的噩梦,都与那个小女孩息息相关。”
小斗笠慢慢地说:“不管她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们被她牵扯到危险中了,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将我们与她共同视作目标。”
安洛洛震惊又茫然,小斗笠的推测听上去太合理了。
但,这么合理、明显的事……她应该也早早察觉才对啊?
为什么,这段时间,每一次噩梦醒来……她却飘忽忽地,完全不当一回事,就睡了过去?
普通小孩做个噩梦然后抛到脑后,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但安洛洛不一样。她一直自豪于自己和妈妈一样敏锐的直觉,以前在梦里也能清醒意识“我在做梦”,她不该无视这频繁的异常。
这不正常。
“有东西迷惑了我们,”她慢吞吞道,“有人在做手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们该怎么查清楚……”
小斗笠又指了指彼此。
“你和我,我们存在于现实,是活生生的人,那么梦里的第三个小孩,也有可能存在于现实,对吧?我们知道她大概的年龄、体型、最近刚过了生日,还知道她的姓氏……”
他总结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找到她。现实的她。”
——如果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个小女孩,正遭受着现实中某个强大怨鬼的窥视。红影……煞气……白雾……
其实小斗笠今天丢纸条给安洛洛,要找她聊聊,只是想查探一点那个模糊的“派对主人公”的信息,他还觉得这件事不算要紧,等到中午下课再说。
可现在,他五分钟前才在看台上又做了那么一个梦……
白雾变为红影,贱女人融化在铺天盖地的煞气里。
他很难不联想到别的东西。
红海,幽潭,血池。
无归境。
……不管是哪种妖魔盯上了那个举办派对的小女孩,它,以及她,绝对和无归境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
“我明白了,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遭受可怕的妖魔威胁……”安洛洛戳开智能手表,“我们应该立刻告诉爸爸,让爸爸去救她!”
——小斗笠迅速摁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你的推论很有道理,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
“不行。”
当然不行。
小斗笠盯着安洛洛写满担忧与紧张的眼睛,心里第无数次叹息。
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遭受威胁……那又怎样?
他漠然地想,死多少个无辜小孩,又和我、你有什么关系?
小斗笠来自无归境的某个冬天,母亲还在疯笑,父亲还在掌权,主母还在嘱咐女儿上学多穿衣,他只学会了拿着铜剪刀做一个合格的“清理工具”,不会写字不会读书,甚至还没有师父、姓名或未婚妻。
他不懂书上写的任何一条大道理,只懂得剪下脑袋掏空血。
他会无害地穿上现代的衣服,在学校里普通地上下学,只是因为他信赖、服从未来的那个自己——这时代没有无归境里那个“姐姐”,他最亲近的就是自己,而他最熟悉的亲近方式就是“服从”。
但要他自己判断?
这时候的小斗笠,绝不会为了“拯救无辜小孩的性命”做出任何行动,任何行动都有暴露自己、牵连安洛洛安危的可能性。
所以,从一开始,他对安洛洛提出“找到那个小女孩”……
“她牵连了我们。”小斗笠冷冷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参加生日派对,也不明白我们两个与她之间存在哪种隐藏的联系——但我知道,是她牵连了我们,我们才会被那团恐怖的红影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