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掌握了机关术,也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凭空造出什么战斗武器来,再好的机关术士也得花上三年八年乃至数十年一点点慢慢搭建,这根本就不是一项适合“实战”的能力,它更像是某种庞大的防御工事,更多用于名门大派的护山大阵、玄学世家的秘传暗室——而如今玄学界现存的机关术大成之作之一正是——
无归境洛家,藏书阁密室。
安各拉下最后一块机关,幽暗的甬道瞬间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又瞬间重新亮起。
——只是这次亮起的不是香烛,是成千上万颗镶嵌在深处的夜明珠。
密室顶上的版画分别向外裂开缝隙,正如那扇三角形的通风窗,它一层层呈三角形折叠打开,而天花板的面积越来越宽大、敞亮——就像一台密封性极强的货车突然打开了整个顶棚板——
狂风,白雾,惊雷,碎石,浑浊的天空。
外界所有的所有都展于她面前,视窗是天花板连同四壁地板的每一面。
细密的几乎无法用肉眼辨清的字符携刻在穹顶每一道棱形的木条上,而流动的水银又裹紧木条拉长、延伸、铺开,在夜明珠的辉映下共同织作一块透亮的巨网——
机关术·空中楼阁。
整个藏书阁化作一张透明巨网笼罩的三角形平台,它缓缓从地上升起、升起、升进无数山峰上的白雾之中——直接悬在了整个无归境的空中。
……感觉就像在某种操纵大型航空母|舰。
安各缓缓松开掌心,常年未使用的机括已经在那里勒出一道青痕。
但她也并未完全放松,只是更强硬地抿紧了嘴,站在面前铺开的数道繁复光板前——那一扇扇徐徐展开的光板上布满了闪动的纵向线条,上面时不时划过横折、撇捺的痕迹,就像用流动的墨水描绘出了一道道风姿各异的细竹——
安各所记忆的那些关于机关术的情报告诉她,这大概就是玄学界的机关术控制板。
也的确是可以依照“规律”就实际操作的东西,哪怕她对玄学一窍不通。
……但似乎最多也只能“大概”懂到这里了,“启动藏书阁的机关将它化为空中楼阁”就和摁下开机键一样,瞎鼓捣鼓捣出开机谁都会,但哪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能面对打开后一整屏的花色代码呢——
去他豹豹头的玄学吧,这些所谓的控制板上连阿拉伯数字都没有,只有横折撇捺纵横交加的线条!真要是编程她还能再努力努力呢!
……去他豹豹头的玄学,果然封建迷信就该彻底被打击消灭!!
安各握着双拳站在这些光板前。她就像一头跃跃欲试的豹子,似乎正试图用凶厉的眼神与气势弄懂那些光板上面每一道线条可能的用处——
但扑过去一通狂咬是搞不定控制板的。狂锤也不行。狂瞪眼就更不行了。
漂浮在后方、原本见到她启动机关术后脸色无比难堪的祖灵神情缓了缓,他发出一声清晰的讽笑。
男人的长相与气质都相当符合“竹中君子”的印象,此时的嘲讽也格外有涵养——
“草莽之徒,蠢钝愚鲁。”
安各冷漠回头。
“我是搞不懂机关术,但我可以瞬间锤碎你的牌位,你把状况搞清楚。”
男人:“……”
男人便又闭了嘴。
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很想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粗暴疯癫不知礼数”,但他又还算聪明,没有骂出口。
安各猜测,以他的个性,被自己逼迫着带领去控制室,旁观她启动这种“只限家族嫡系”的机关术已经是极限了,她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寻求帮助——话又说回来,倘若男人真的是上代家主,他大概也不懂这种过分硬核的机关术,家主通常是对机关术士发号施令的那个——
想想他曾对洛安发号施令的事就明白了。“绝不脏了自己的手”“细节不重要我只需要操控大局方向”“工具便近其所能为我所用”,这种领导者安各相当熟悉,在谈判桌上打过无数次交道。
所以他不太可能知晓技术上的问题,那么,就……
安各看向昏迷倒在一旁的胡令。
祖灵立刻又发出一声讽刺:“你在想什么,这可是无归境的机关术,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天师便能堪透吗?”
……的确,她所了解的关于胡令的内容里,并没有这位三师弟擅长机关术的信息……
罗氏师门下的各个弟子最擅长的领域并不相同,驱鬼、画符、卜卦、丹药等等——安各自结识吴媛圆后就把四师妹脑子里的有用信息套了个遍——总结后安各发现,这几位风格各异的同门弟子虽然各有所长,但总得来说,都偏向于“实用”。
罗老天师应当也只能这样教导他们,毕竟那是个深山老林里的小穷破师门,下山还要靠打工挣学费。
……洛安就是其中的典型。
对于从小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的他而言,研习机关术还不如研习怎么榨葡萄汁,后者要实用多了。
洛安根本就不可能坐在安全怡人的某处,享受着家族拨来的丰厚资源,浪费大把大把的时光建造或许十几二十几年都未必启用的东西……
所以他对机关术的态度一直很不以为然,但那天,安各却在听闻“机关术”的具体条件后瞬间产生了另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