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有一个多星期没哄她睡觉了,今天终于能听到久违的睡前故事、接到额头上的晚安吻,她肯定会睡得很香很香。
即使爸爸这次的晚安吻泛着过于浓郁的葡萄味,转身出门时脚步有些踉跄,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成功摸到开关上,咔哒咔哒花费几十秒才关闭了她房间的灯,像个生锈卡壳的机器人……
安洛洛小朋友偷偷睁眼,又略心虚地拉了拉被子,遮住眼睛。
反正,反正,是爸爸教的啊。
【如果妈妈的情绪很不好,那洛洛就要乖乖的,什么事情都要听妈妈的话。】
……反正是爸爸教的!她今晚只是单纯听妈妈的话!
睡觉睡觉,呼……
一番歪斜的心理建设做好,安洛洛小朋友便这样安心地睡去了,全然不管爸爸正处于怎样的绝境中。
当然,爸爸也不会容许她发现自己正处的“绝境”——
关上孩子卧室的门后努力走了十几米,结果扶着墙的手不慎落空,直接倒在墙角,晕得天旋地转站不起来……这样的绝境。
自小时候第一次偷尝了师父筷子上的酒结果晕在桌子下爬不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醉成这样。
去她豹豹的。
洛安绝望地想,我维持了数十年的零醉酒记录就这么消失了。
……去她豹豹的,为什么天道恶意塑造他魂魄时没给他一个海量的身体呢!设定我擅长喝酒的话说不定我就能早早理智丧失任它摆布了啊!!
现在天道意识它随着最后计划的破产一齐彻底消散了,摆布他的对象从它变成了她——
“安安,看一眼,这是几?”
眼熟的拖鞋在面前停下,眼熟的虎牙也嚣张地露了出来。
在他面前蹲下,穿着家居服的妻子竖着手指,洛安很想回答“2”,但他却看见了4个重影。
……可恶。
他费力运转晕眩的大脑,折中了一下:“三。”
二加四是六,六除以二,他绝没有醉到算不清数的程度。
安各笑起来,收起食指:“错了,是一。”
“……”
对象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安各不知道他这是彻底生气了,还是彻底醉懵了,老实说她也没想到,一瓶度数没过0.3%的葡萄汁气泡酒能把他灌成这样。
老婆以前喝多了会说他头晕他难受,可这次他似乎连组织语言都很费力,扶着墙走还能摔倒,刚才能撑着哄完女儿上床睡觉简直是个父爱奇迹……
不过,唔。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安安……”
她俯身,轻轻摸了摸他因酒精发热的脸颊。
“诚实回答我,那个时候,你痛不痛啊?”
这是什么问题,又是什么奇怪的语气。
他只是喝多了,他又不是变成小小孩了,问一句话都这么轻这么慢,仿佛她生怕说话声大了会弄碎什么似的。
而且,费这么大功夫故意灌醉我,就是为了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
洛安皱起眉。
“不痛。”
“真的不痛吗?”
“不痛。”
“……一点点都不痛吗,那个时候?”
“不痛。哪个时候?……不,任何时候我都不痛。”
模糊的重影里,她嘴角的笑似乎撇了下去。
洛安分不清那是一个抹平的嘴角,还是变成哭的笑。
“豹豹……”
“没事了,走吧。我拉你起来,我们回房间……你头晕就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这就问完了?灌醉他就是为了确认“痛不痛”?
洛安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主动伸过了手,柔软的手掌与头发都那么亲昵地贴近了,肩膀并未绷紧,他靠过去时也并未察觉到半分回避……
那就是没生他的气,也没想继续审问什么。
问个问题就结束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但洛安已经无法细想了,他模模糊糊地倚着她往楼下走,只觉得愈来愈晕,愈来愈困……好像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糊弄下去挺好……
——直到凌晨,一点多,他猛地惊醒过来,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有火烧。
“水……咳……水……”
一手就能摸到的位置正好摆着一杯水,从未体验过宿醉的人咕嘟嘟吞进去,甚至顾不上环顾四周。
直到他条件反射地摸去身边,想替妻子掖一掖被子,半夜时她总是很容易踢被子——
却什么也没摸到。
枕头空荡荡,床单平板又寂静。
洛安瞬间酒醒了。
“……豹豹?”
故意灌醉他……问他奇怪的话……又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半夜消失……
清醒的脑子把一切都串联在一起,隐隐猜到了什么,洛安飞快下床穿衣——
是去买醉了,还是去找谁质问了,又或者,离家出走,惩罚他这些年来细细编织的这个弥天大谎?
更糟糕的,畏惧他,害怕……
猜想一个比一个糟糕,洛安再顾不上别的,他套着外套第一时间就奔去了家里车库,没有车被开走,又绕回门口的鞋柜,玄关上的包包挂架与妻子衣柜里——
等等。
没有车被开走,没有鞋被穿走,她所有的包包和外套都在这,甚至没带走一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