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攻道(19)
女子脸上有一丝极淡的惘然,“这样就好……我之前来找你,你从来不在,但是我总觉得,如果看不到你过得好好的,我就心里痛苦……”
说到这里,她慢慢伸手,抓住玄冥宽大的衣袖。
她低下头去,玄冥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哪,我还是人的时候,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玄冥深深看着她,过了片刻,唇角忽然轻勾,“不重要吧?”
女子惊愕抬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双手被玄冥从袖子上慢慢拉下,天魔继续慢慢的道:“你现在不是很幸福吗?那么,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就不要去回头看。好吧,换一个说法,能忘掉的,对你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也包括你吗?”
玄冥顿了一顿,随即轻笑,“嗯,也包括我。如果我们在你为人时候有所关联,也不过点头之交,微不足道。”
那个女仙在那一瞬间仿佛顿悟了什么一样,如释重负,一笑而去,而就在她离开,无定城封闭的一刹那,玄冥反手紧紧搂住了身边的破云子。
在抱住他的同时,玄冥松手,却被道士牵住了衣角,玄冥抬头看他,道士面无表情,只是一点点握紧手里柔软细腻的布料,慢慢的,轻轻的,顺势而上,牵住了他的手。
道士说我最近还没怎么仔细看过无定城,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玄冥一怔,然后大笑,说:“好,我带你去看,反正……”说道这里他暧昧的低下头,柔软舌头在道士耳边一舔,“你早晚也是这城的女主人。”
破云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拂尘一甩,就回了他四个字:“好啊,玄娘。“
玄冥七窍生烟。
主祭日当天,当位于魔界中心的涅槃之钟敲响之后,四位执权天魔的居城依次浮出,悬停于空中,紧接着,位于四城中央,太玄魔尊所居之城,慢慢浮出——
首先探出来的,是圣树优昙。
优昙树一叶成城,它兀自伫立在玄水之中,构成了魔界的土地。
而在它的中部,数万片叶片连成一体,托着一个辉煌庄严的城市,出现在了玄水之上——魔尊之城,其名太渊。
万魔俯首,山呼万岁。
火魔的净化之火后,句芒手中优昙法杖一点,刹那之间,整个玄水的水面上绽放开无数黑色牡丹,形成偌大一块花毯。
而西方天魔也已经于半空凝出黄金御座,其中最大的两个相对而立,另外四个略小的则分立两侧。
破云子在前一晚就到了魔尊居城,因为玄冥的关系,他站在最高处仰头看去,心下明白,关于宇宙万理的祭祀,即将开始。
“升座——”
东方天魔悠远而绵长的颂吟之中,只见玄水初破,面色苍白,貌若好女,统治着九幽地界的幽皇缓步而上,紧接着,高冠峨带的天帝自九天而下,九尾玄狐和金色巨龙,自人界而来,至此,统率九重地府的幽皇、治御天界的天帝、率领万妖的狐君和水族龙主,已经全部升座就位。
与此同时,玄冥升位。
——天魔一舞,金仙折堕——
玄衣广袖的玄冥,立于漆黑的牡丹之上,开始舞蹈。
祭祀的最后,就是要由天魔献舞,重现洪荒开辟,以请魔尊与上天之天意就位。
从玄冥开始舞蹈的一瞬间开始,破云子就觉得,他周围所有人都慢慢淡去,这整个宇宙里只剩下面前舞蹈的玄冥,再过一会儿,玄冥也不见了,只见四周星辰列布,轰然之间有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如钟。
“太初鸿蒙,无识无辨,清而升者无形,为天,浊而降者有廓,为渊……”
世界万物,在他眼前摇曳生长,忽而便一花开谢,忽而便世界成沙。
浊者凝出了形态意识,便是魔界太玄魔尊,而清者凝而无形,是为天意。
破云子只觉得周围景色越转越快,他想闭上眼睛,却丝毫无用,那些景象直接塞入他脑海里,就像一把锥子直接刺进去——
就在破云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即将被这些蜂拥而入的情报击碎的刹那,一切忽然停止,有一双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面孔。
那双手先轻轻掩了一下他的眼睛,停了好一会儿,从他发上滑下去,拂过他颈项,滑在他腰上,声音轻柔低沉,道:“睁眼吧。”
破云子睁开眼,面前是玄冥美丽的面孔。
第十六章
他再抬头看去,头顶上的御座已经被笼入一片光芒之中,显示天意魔尊都已升座。
破云子当即入定打坐,消化脑海里那些开天辟地的景象,等他功行圆满,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数月之后。
祭典早散,但玄冥依然在他身边。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肩膀上有漆黑长发流淌而过,侧头,就看到玄冥那张白皙的容颜靠在他肩头,闭目沉睡。
破云子心底某个地方软软的温暖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想叫他起来,那个闭着眼的男人却先漫漫开口,低声道:“头还疼吗?”
破云子摇摇头,黑发的天魔露齿一笑,睁开眼起身,自自然然牵起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破云子看他,问去哪里?
玄冥转头一笑,从容优雅。
“回人间啊。”
道士也微微笑了,嗯了一声,默默点头。
回到蓬莱山上的时候,恰好是清晨,这天的天气也难得的好,晴朗无云。站在房门前,破云子轻轻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没看到徐浅,却看到一名身材高挑的青年正在整理东西。
破云子怔住,青年听到声音转头看来,先是不敢置信的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直起身体,道,真人,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听到青年声音的一瞬间,破云子破天荒的露出一个崩坏的表情,他愣愣的看着青年,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费力的唤出一个名字:“……浅儿?”
他……他怎么这么大了?他不过出门几个月而已啊!
回过神来的破云子迅速转头,玄冥斜靠在门边,一脸淡定。
总之,就是平常时间流动,人界和魔界是一样的,但是祭典七日,引动天地五界,所以一日便是人间一年——这是玄冥就此次事件给出的解释。
破云子非常难得的一把揪住玄冥的领子,把魔拎过来,语气危险的质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玄冥施施然回他一个微笑,干脆的就着这个姿势朝他肩头一靠,直接睡过去了。
破云子木着脸把魔摔在了地上。
徐浅看破云子真生气了,上来打圆场,“您回来得正是时候,昨天刚采到新鲜的笋子,不知道真人是要凉拌了吃还是炒着吃?”
他说话的时候从容自然,就像小时候一样,破云子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和眼前的孩子分开过七年那么长。
“……阿浅……”他叫住他,已然长身玉立的青年乖顺站好,似笑非笑,依稀是十五岁的徐浅,又依稀不是。
徐浅等他吩咐,破云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了一句,你去忙你的吧。
徐浅淡淡一笑,点点头,走了出去,破云子站在屋子中央,左右看看,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房间,越发显出徐浅的成长。
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异常宝贵的东西。
道士站了一会儿,看向玄冥,玄冥躺在地上,摆了一个非常妖妃的姿势妩媚的看着他,破云子囧囧有神的把脸转回原位。
玄冥的声音悠悠的从他后面传过来,“就是因为失去了这七年,所以之后的每一个七年,都要更珍惜才行。”
玄冥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悠长而辽远,他说,你看,七年的时间,徐浅用来证明,不用你扶着,他也可以自己行走,你则用来不再伤心,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