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给人吃剩的呢，这孩子。”杨翠萍往刘越身上拍了下，起身去厨房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来。

“这个，”杨翠萍像对待珍宝似地，将那两个盒子递给刘越和商睿，“学生出去交流的时候特意买的，糖分高，我们吃不了，你们尝尝。”

刘越看着上面的外文字母一头雾水，反过来看图片，原来是瑞士特产巧克力。

刘越心想，老太太这是真拿商睿当自家小孩了。放以前，这种东西都是要存着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来玩耍的小朋友们吃的。

刘越挺得意，扯开商睿的外套，将巧克力塞进了他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另外一盒自己装了。

商睿木讷地任由刘越摆布，和他承诺的一样，绝对不乱说话。

童臻荣之前还设想过，见了商睿找什么话题聊聊，此刻人就在眼前，看着还挺内向，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还是刘越主动开了口：“说起来，阿睿还算二老半个同行呢，他对机械设计特别着迷。”

“真的？”童臻荣意外。

“你跟外公聊聊？”刘越见商睿跟个石墩子一样，神情紧张却怎么看怎么可爱，让人只想逗他。

商睿这才憋出句话来：“二老的着作我都拜读过。”

杨翠萍不信，她研究的那些东西在行业里都算是极其小众的课题，一般人才不会费心费力翻出来看呢。

童臻荣却立时来了兴趣，老教授的瘾一下子就上来了，随便挑了个问题当场考商睿。

商睿聊别的不在行，聊这些正撞到了枪口上。

他突然由阴转晴，眼神里也多了光彩，勾起唇角就跟童臻荣聊了起来。

兴到浓时，还问刘越要了纸来，当场勾勾画画和老人家探讨。

另一边，刘越突然想起商家人准备的礼物，走去玄关把礼盒拿进来，悄悄叫杨翠萍去另一间屋子说话。

杨翠萍原本还听商睿和老伴儿聊得入迷，一回头看到刘越神神秘秘，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刘越把茶叶拿出来，跟杨翠萍说：“这些是他家里人准备的。”

近年来杨翠萍在饮食上苛刻，这不吃那不吃的，唯有茶能少喝两口，一看到那两个精致的锡制茶叶罐，就觉得不简单。

“这包装看着就稀罕。”杨翠萍说。

刘越又把戏票拿出来：“还有这个。”

杨翠萍看到名角的票子，眼睛里满是光芒，挎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呀，这个票子很难买的，好几个学生帮我抢都没抢到，你倒好，一下弄来两张！”

“这个呀，也是阿睿家里人准备的。”刘越说。

杨翠萍清高了一辈子，唯有戏剧是软肋，无疑这一下，被商家人狠狠戳中了。

“他们家人可真是……”杨翠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拇指不住摩挲戏票边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这些礼物虽然贵重，但对两位老教授来说，依然算不得稀罕玩意儿。

杨翠萍更在意的是，通过这些礼物，她能感受到商家人对刘越的重视。

如今民风开放许多，早已不似当年，但同性之爱毕竟不是主流，多少会遭人非议。

杨翠萍在察觉刘越性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担心他会在这件事上吃苦头。

却没想到，天意垂怜，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对方家庭也如此开明。

杨翠萍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刘越看杨翠萍沉默，以为她又有什么想法，决定正式地跟老人说说这事，免得彼此猜测试探，另生枝节。

刘越开口：“外婆，我和阿睿在一起了，就是你想的那样，分不开的，你认他做孙子吧？”

杨翠萍收回心神，定定看着刘越，目光从愣怔到温和，又包含着些刘越似懂非懂的情绪。

小屋顿时安静下来，隔着墙能听到外面商睿的声音，他在论证自己的观点，语气轻柔却笃定，犹如花瓣落在心田。

刘越看向杨翠萍的眼神愈发坚定，伸出手空抓了一下又收回来。

半晌后，杨翠萍轻笑了声：“挺好，我们人到暮年，又多了个孙子。”

刘越看向杨翠萍，依稀看到老人眼中湿润，突然有些动容，连忙上前俯身抱住外婆。

和之前的心情又不一样，正儿八经听到老人接受了商睿，刘越不只开心。

好像一直不被在意的地方，终于有一块悬着的东西轻轻落下，熨帖踏实。

这一晚，刘越仿佛真回到了小时候，寻回了缺失依旧的安全感。

“往后，你们都要好好的。”杨翠萍说。

刘越点头，将老人越抱越紧。

……

客厅的灯开到最大，连平时不用的小射灯都打开了。

商睿手边的稿纸越来越薄，童臻荣那边写满字的纸越来越厚。

两人由浅入深聊得投机，要不是杨翠萍出声，童臻荣完全没有感受到时间流逝。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如此酣畅淋漓地探讨问题了。

“改天再聊吧，”杨翠萍说，“太晚了，孩子们都累了。”

童臻荣这才将稿纸归拢起来，笑眯眯看商睿：“要不今晚就住下来，明早我们接着聊？”

商睿意犹未尽地把手里稿纸放下，回头看刘越，等着刘越做主。

刘越没想到这一晚上会发生这么多事儿。

原本他只是想来看看，连商睿都不打算带，现在商睿不但坐在二老家的沙发上，还和他们聊得很投机。

刘越别提有多开心，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况且，刘越和商睿难得见一面，两人挤老两口这儿，干什么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