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攻,魔尊受(82)
在场人顿时士气大振:
“是玄胤仙尊!”
“尊上要亲自手刃逆徒?”
“自古仙魔不两立!仙尊乃仙门第一人,必不会徇私枉法!定是来大义灭亲的!”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
白光降落陌归尘几步外。
虚影顿时现身。
陌归尘僵涩攥攥手指,匆匆撤走座下椅子,站起身来。
端详徒弟装扮,闻笺恍惚一怔,梦回十年前。
这套衣裳,乃至身上饰品,是十年前及冠那日,行及冠礼前,他亲手为徒弟挑选的。
十年未见。
他的徒弟做到名扬天下。
顶峰相遇。
他的徒弟却是早生华发。
闻笺侧眸,望向魔界入口,瞬间透视千里,视线牢牢定在那座城楼。
魔界本就地势最高耸,那座城楼更是魔界最高建筑,楼顶遍布徒弟气息。
浓郁,而久不化。
[倘若有天我们走散,那我便往高处爬,只要我站得足够高,师尊便定会来接我]
勿怪徒弟说“造化弄人”。
是师父的错。
是师父来迟了。
陌归尘低头,一遍又一遍掐诀净手,净得浑身一尘不染,才淡淡道:“师尊也来了?”
他抬起头,眸中含着层雾气,酝酿许久,始终没化作泪水落下,只目不斜视闻笺:“是,我有罪,我供认不违。”
“我觊觎师尊、残杀同门、勾结恶灵、叛出师门、堕落成魔、大逆不道,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他挽出自嘲的笑:“所以师尊要来亲自清理门户?”
片刻后,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低道:“其实,师尊想杀我,开口便是,何须亲自动手?也不嫌我的血,脏了你的眼?”
陌归尘朝闻笺抽出无双剑。
握剑的手指一旋。
剑身陡然翻转。
剑尖直抵自己心口。
若水河畔,八百里冰封的河面,在闻笺到来那剎,恢复浩瀚,奔流不息,更胜从前。
浪潮声滚滚滔天。
陌归尘止不住地想,幼时总爱赖在闻笺书房,黏着师尊,然后被趁机逮住念书写字。
那会儿总感慨日子漫长,也不认真,简单连一句“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不懂。
如今却切实体会了一遭。
陌归尘面向闻笺,一字一句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而后,是片缄默。
这场无声对峙中。
对面人终于松动。
他感知到,闻笺在向他伸手,喊的是他本名。
那人说:“青栀,花开了。”
花开了?
落霞峰的栀子花开了?
耳畔似飘过点对话:
[等花开了,记得叫我来看]
[嗯]
所以……
师尊不是来杀他的。
师尊是来兑现承诺。
事已至此,是非曲直,已不重要,有人愿意向他伸手。
足矣。
怔怔出神间,闻笺又问他:“眼睛怎么了?”
陌归尘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又总有人一眼勘破他的逞强。
他态度高傲强硬,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撇清二人关系,冷然启唇:“与你何干。”
打小就被闻笺调侃“两斤的猫,两斤反骨”,但并不影响师尊一如既往,包容他的冷嘲热讽。
那人声音比往常哑涩,也比从前直白,倒显得矫情,险些吞没在若水河翻腾的水声里。
闻笺说:“师父会心疼。”
陌归尘正面向闻笺所在方向,以他的实力,双目失明固然瞧不见,但只要运起灵力,也能模糊感知世间万物。
他感知到闻笺在看他。
失明之人,余下感官通常会变得更为敏感,他听到闻笺的呼吸都停顿了一息半。
足足一息半。
那人才知向他问:“怎么害的眼疾?”
……
观戏半天的仙门百家,见大魔头被仙尊牵制出神,藏在其中蠢蠢欲动的人,纷纷抓住机会,蓄力憋大招。
生怕晚一步便吃了亏。
顷刻,数以千计道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陌归尘。
生死霎那间。
陌归尘就这么面向闻笺。
他素来对闻笺不设防,只要闻笺在身侧,他的防御结界从不自动生效,连结界都这般信赖,便是最好证明。
他也知仙门偷袭。
陌归尘束手就擒收剑,并自暴自弃地想,死在旁人手中也好,免得自己的血脏了师尊炼制的剑,还得劳烦师尊擦剑。
都要死了。
就别再给师尊添麻烦罢。
陌归尘缓缓阖眼。
预想的痛感,久未袭来,倒是手腕缠上根把脉的灵线,眼帘虽阖,在那数不清的攻击汇聚而来时,滔天白光屏障于脚边竖起,刺得他眼睛生疼。
强光源自他脖子,冲破天际。
霎时吸收所有攻击。
对面人也踉跄倒退半步,猛然跌跪,单膝拄地。
咳出沉闷的一声。
陌归尘不假思索扑过去接闻笺,崩断的纯白灵线,凌乱挂在二人交迭的绣袍。
他搀扶闻笺:“你、”
话未完,陌归尘又感受到锁骨上的吊坠黏腻不已,似乎滑下点液体。
他摸上脖子,指尖挑进衣领,一把拽下吊坠,暖流附着指缝,淡腥甜味袭来,陌归尘鼻尖耸动,那是……血?
竟是渗血!
可骨质吊坠为何会滴血?
他半扶半架闻笺,模糊感知到此人浑身渗出冷汗,大片水迹,浸湿衣衫,灵力急速枯竭衰退,颓然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