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探玉(166)
怀里的人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静静相拥良久, 过了一会儿, 才缓慢地,将手搭上他的背, 回抱住他。
席承淮有些想笑,他也的确是在笑着的。
他想着微微松开她,抬手把捏着的花别在她耳后。
可是刚一动,忽然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似乎在很轻微的抖着。
席承淮一顿,松开手,微微低首去看。
元汀禾往后退了半步,没等他的手靠近,扬起头,看着他。
席承淮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向来明亮干净,如泉水般澄澈的脸上,竟是落下一滴泪珠。
眼眶红红的,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只怔了一瞬,席承淮顿时犹如肝胆俱裂。
他将语气放的很轻,“你.....”
元汀禾背过身去,没理他,只是抬起手臂擦拭着,然后把那支笔放进袖子里。
天机绫见他还盯着看,就十分有眼色地飘了过来,挡住视线。
席承淮心里酸涩,嘴角没忍住扬了扬,然后十分没有眼色的又开了口。
“元汀禾,你做的很好,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元汀禾动作一顿,停在那儿。
席承淮就快步上前,走到她面前,笑着说 ,“这次,多亏你救了我。”
元汀禾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然后又觉得太硬邦邦,想了想,就补充了一句,“不客气。”
席承淮拼命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如今地宫机关已破,留在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至于五皇子——
席承淮将方才在画卷里待着时,临出来以前,飞至自己手中的那个漆盒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头是几份记载了当年的真相。
如今他们也算是明白了。五皇子非人非鬼非妖,他留在这世间,不过只是。
一缕执念罢了。
如今执念一破,便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二人走到甬道外时,回头再看,那里头空无一物,壁上的烛火亦熄灭。
一切都结束了。
方出了甬道,还没走到大殿门口,席承淮突然又开了口。
“或许,这个漆盒应当公之于众。”
百年前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真相,被笼统而体面的话,三言两语便盖过。
五皇子茍延残喘,又费尽心思留到了今日,不是为了报复世人...或许也有过这个念头。但他真正想做的,只是想将这一份血淋淋的真相公之于众,不愿让那些真正的凶手躲在暗处,享受光鲜罢了。
元汀禾点头,“嗯,我想也是。不过这些事情应当由不得我决定,你们皇室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去做。”
席承淮含笑道,“怎么由不得你了?你救了外头那些人,话语权重之又重,怎么会不行?”
元汀禾刚想说话,席承淮便继续道,“而且你救了我。”
弯弯绕绕的,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元汀禾生硬地加快步子,说,“我救的不是单单谁,我救的是所有人。”
席承淮道,“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你救出来的,就得报恩。而且来之前在护城河前,你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这难道也是救所有人?”
没等元汀禾反驳,他侃侃而谈,“银两你也不缺,法宝更是多之又多。”
又似苦恼,“那怎么办呢?嘶...不如,我就以身....”
“你别说了!”
元汀禾猛一转首,急切地捂住他的嘴。
这个人真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这般想着,元汀禾急得直接说了出来。
熟料,席承淮却大言不惭,理直气壮,“对啊,我法术比人精妙许多,个子也比不少人高出一截,相貌不必多说,脸皮自然也比别的人厚。”
元汀禾惊的说不出话来,余光却是瞥见眼前这个郎君耳尖竟是爬上了一抹淡红。
咦。
席承淮自然也注意到视线,疑声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也觉得很好看?”
说话间,耳垂又红了些。
元汀禾留意到,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席承淮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元汀禾笑了,他就会觉得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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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玉至观。
“师父,您要去静玄观?”
元汀禾咬下一口巨胜奴,讶道。
檀悠散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将还在冒着白气的茶水放到案上。
“嗯。”
元汀禾好奇地不得了,便问,“那您去那儿是要做什么?”
檀悠散人:“怎么了。”
元汀禾假意没听懂,继续笑嘻嘻地追问,“徒儿好奇呀,您不是一向不愿我们提及静玄观的吗,现在主动说要过去,所以就想问一问。”
檀悠散人慢吞吞地说,“那就想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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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群妖险些再现一事,至今过去已是半个月有余。
当时长安城内并无多少异样,只因檀悠散人领着一众道士早早把关,处处布阵,将一切都部署的极好,故而城内几乎无人知晓,就在不远外的城门前的那条河边,只一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有了前车之鉴,皇帝不再疑神疑鬼,予玉至观赏赐许多,又派大臣前去拜访,不过这些都被檀悠散人一一推去。
“道家人问心无愧,降妖除魔,为民安,乃是天职。”
皇帝听罢倒也不再强行,随后又宣璟王世子进宫,元汀禾便随着师父和元夫人回了观上。
苡仁被留在了长安城的府上料理,往后元汀禾应当会回观里,不在长安城居住。
闻言,元夫人讶道,“不回去了?”
元汀禾道,“可能偶尔还是会回去看看太后,不过那里的生活不太适合我,既然知晓了太后当时召我回京是为了什么事,又解决了一件大事,我想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