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知县的粗鲁小妾(113)
李鸣玉只怕再也容不下他了。
内阁的衙房中,首辅李鸣玉神色冷冽,负手而立房中。
他已是花甲之年,身形消瘦一袭紫色官袍,面容平凡气势威严。
他身后的钟文敬躬着身子,一脸惧意,“老师,学生真的是无心的,还请……”
然而李鸣玉却敞袖一甩疾言厉色道:“够了,老夫不会再信你。”
“送客!”
钟文敬欲哭无泪回到自己衙房,把主簿叫到自己身边一顿训斥,“本官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这般大意。本官让你签闲职名册,你为何就把宁松的任职文书勾签了。”
“这回可闯了大祸,你知不知道?”
“本官真是后悔把你带到我身边来。”
说罢,钟文敬气得脸色发白,心口淤堵,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主簿一看,急忙凑上前去帮他顺利,愧疚道:“舅舅,你消消气,侄儿不是有意的。”
这文书主簿正是钟文敬的亲外甥吴锦桡。
钟文敬信任他,不重要的文书都是让他代为勾签。
这也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这是官衙,要叫大人。你这脑子何时才能记事呀。”
钟文敬对着自己外甥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饮完一盏茶后,气息才平稳下来。
看他消气后,吴主簿把他扶回座椅。
耐心解释道:“大人,下官错了。”
“下官记得,宁松的复职文书大人已经驳回,不知为何又会出现在名册里。”
“而且还夹在靠后的位置,下官也没细看就稀里糊涂勾签了。”
齐思远在他面前提过数次,皇上要宣宁松回朝任职,并递交了文书让他勾签。
钟文敬如何不知圣上的意思,内心不愿,便以内阁不同意驳了回去。
他无意的一句话,让钟文敬猛地起身,恍然醒悟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
他把书案重重一拍,脸色铁青喝道:“把齐侍郎给我喊来。”
片刻后,齐思远来到钟文敬的衙房。
方才传信的官吏那战战兢兢的样子,便知不是好事。
他心中早已知晓,态度从容不见一点慌张。
钟文敬也不与他兜圈子,气不打一处说道:“齐大人,你的手段真高明呀。看本官不签押,就来这么一招浑水摸鱼。想陷害本官,你是何居心呀。”
齐思远憔悴的脸上不如往日温和,眼底还含有一抹淡淡的嘲讽。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不是陷害你,而是在帮大人。”
话落,付之一笑。
这笑容钟文敬尤为觉得刺眼,咬牙道:“你到时说说看,是如何在帮我。”
“大人自调下官回京后,就没了选择,下官此次只是在帮大人早作决定。”
“大人,一心尽忠皇上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钟文敬暗道,好一招离间计,把他逼得措手不及再恨又如何,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齐思远神色坦然迎上钟文敬审视的目光,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语调平缓沉稳。
反倒把钟文敬这个上官衬托得失了方寸。
齐思远是皇上的心腹,他这句话,也算是给钟文敬敲了警钟。
钟文敬身子一颤,如何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内阁的阁老们手上的权力越大,贪婪就越重。
皇上再是仁君,也不会让他们架空自己手上的政权。
钟文敬心中的滔天的气愤,此刻也失了大半。
他再次开口问道:“齐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呀。你就这般笃定你方法有效。”
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实则是在试探齐思远是否知情,他让自己外甥代签押一事。
此事若是捅出去,不但他的官职不保,他的外甥只怕与仕途再也无缘。
只怕更会累及他的子孙。
齐思远笑道:“其实下官也不确定,下官只是一直在等,等大人改变主意,等大人做出明智的选择悬崖勒马。”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官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钟文敬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
这种鬼话,只怕连稍大的孩童都不会相信。
好在他出口不是要挟,让钟文敬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轻咳一声假模假样道:“作为臣子,本就该一心为皇上分忧。既然皇上有了旨意,我们臣子自当遵守圣命,殚精竭虑不负陛下之托。”
“你对公务持之以恒的态度,甚好。堪为众人之范。”
齐思远微微一笑,抬手一礼,“多谢大人厚爱,下官定当以此为勉。”
“大人你忙,下官就不叨扰了,告辞。”
钟文敬暗舒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吧。”
这年轻人给他的一种,一般人无法掌控的强劲气势。
他在官场多年一句老奸巨猾也不为过,阅人无数,几乎相处几次便能看清人的本性。
却唯独齐思远,他到吏部半月了,看似表面温和。
实则像那深井一样,眼见已经到底了,然而用杆子往下一杵,根本触及不到尽头。
齐思远步履从容走出钟文敬的衙房。
余朗看他脸色如常,才放心迎上去。
钟文敬让主簿代签押的这个秘密,齐思远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他不动声色地替钟文敬遮掩过去,既保全了钟文敬的脸面,也让钟文敬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日后他在吏部就无人再给他使绊子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又到了下衙的时辰。
余朗以为,他还要回自己衙房处理公务,开口说道:“爷,属下去公厅给你把膳食取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