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信徒(106)
其实他对这里很熟悉,那时李静优还没有那么厌恶他,他便随着李铮一起住在这里。看着眼前二十年过去了依旧保留着原貌的花园,他却涌现出呕吐的冲动。
耳边嘈嘈杂杂又响起满堂宾客的欢声笑语,满月酒宴,李铮被放在价格不菲的案桌之上,被众人围在中间。
婴幼儿的笑声哭声和宾客的起哄声交相呼应,李铮尝试着往前爬着去抓周,大概是选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又是一阵热闹的掌声。
李静优作为宴会的主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沉静地看着这一切。
也许宴会上有人过问他的去向,他已经不得而知了。
那时他也在这座别墅里,只是他被束缚在冰冷的手术床上,被面目模糊的医师注射下麻药,随后,他手里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下他的生殖器。
他醒来的时候,满月宴已经结束,漆黑的夜里,李静优为他从花园里采下一束裹着潮气的粉蔷薇。
若无若无的花香之下,是李静优身上旺盛的情.欲味道。
他抬头,李静优身后的黎秀似笑非笑地看他。
那时是夏季,而现在是隆冬。寂静的庭院里只有呼啸着的厉风经过,苗圃里盘结着的枝条光秃秃的,只有地面上的草皮还算葱郁。花园边缘移栽过来的罗汉松四季常青,他朝它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走进才发现那树后的草皮被掀了大半。
一个四方的深坑赫然躺在那里。
李泽西下意识就要探个究竟,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后便随即倾轧过来一股庞然的力量。
他瞬间就站不稳了,身体顺从着背后突然的袭击直直栽下去,泥土的腥味钻进他的鼻孔里,是顷刻间的窒息。
“还以为挖小了,结果刚刚好。”一道愉悦的女声倏然从他头顶滚落下来。
和这句话一起落下来的还有身体的感知,他感觉自己被四方的限制框了起来,肩膀和脚掌都落在了实处上。
正正好。后知后觉的悚然让他立刻躬身爬起来,转过去,却看到让他胆寒的一幕。
日光逆着几乎是跨在他身上的少女的肩膀洒下来,她的脸隐在一片黑暗里,可即便如此,依旧能让人瞧见她嘴角愉悦的笑意。
深坑边缘,她低下头,对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锹。
那是真正的铁锹,常用于田间耕作的长柄扁头铁锹,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寒光。
铁锹上湿寒的泥土落到李泽西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叫,“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什么!”他脸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极其狼狈。
头顶上的铁锹对他的呼救不闻不问,直直朝着他的小腿落下,“啊!”他没想到是来真的,大声惊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低头,却看见铁锹深深插在了他的小腿一侧,也许只差一点点,就切断他的脚踝。
黎砚知双手交叠在铁锹的柱手上,“吵死了。”
“这么大岁数了,一点也不禁吓。”
她收起铁锹,“进来吧。”
她用一种主人的姿态领他进入别墅内部,在书房里,他被黎砚知按在李铮那天坐着的椅子上。随后她从抽屉里熟络地抽出一条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掌。
李泽西抬头,角落里的监控没有开。
乌金木触及温润,仿佛还残留着李铮的体温。他依旧心有余悸,他的身上脸上还沾着土粒,土腥气极重,竟让他闻出血的味道。
他强作镇定,“那坑是你挖的?”
黎砚知坐下来,“怎么样,挖了好几天呢,厉害吗?”
李泽西咽了口唾沫,“给谁挖的?”
黎砚知看了他一眼,她的瞳孔接近纯黑,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真是命好。”她轻笑了一声,“比李铮幸运多了。”
这话中的意味让李泽西不寒而栗,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原先还存着侥幸,总想着反正黎砚知马上就要出国了,他只要先稳着她,就算黎砚知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也没时间施展了。
可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脱离他的想象,他现在闭上眼睛还是李铮躺在地上挣扎的模样。
黎砚知低头去看手机。
可显然,李泽西已经代入了杀鸡儆猴的猴子,他支撑不住地和盘托出,“你放过我吧,让黎秀坐牢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参与。”
黎砚知笑了笑,是李铮发来的消息。
【砚知,演出有些变故,我要在江市多留几天。】
“我也从来没有插入过静优和你妈妈的感情,是李梧桐选中了我,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他要的只是李家继承人的一桩体面的婚姻。”
【我会尽早回去的,家里给你留了饺子和塑封的腊肉。】
“当年你被绑架的事情也是李梧桐设计的,我只是被他逼着去执行这件事,我甚至还帮了你!”
【我预付了家政服务,衣服和被子换了就先放着,等我回家收拾。】
李泽西越说越激动,竟然自己将自己说服,生出些无辜和委屈来。
黎砚知终于抬头,笑意阑珊,将手机举到李泽西的脸前。
那是一个监控视角。
病床上只有一个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藏不住皮肉下磅薄的病气。
呼吸管埋在高挺的鼻尖下面,像一个别出心裁的饰品。
那人是看得见的虚弱,只是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就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