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信徒(119)
他回头时,船舱的门缓缓关闭, 那个人将头塞到铁笼的缝隙里, 不管不顾的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时间到了, 没有人来认领他,那个人应该是出不去了。
达里安从来没听过那样凄厉的哭声, 隔着厚重的船舱门依旧让人胆战心惊。当时他心有余悸地握住了黎砚知的手。
只差一点,如果黎砚知再晚来一点,这就是他的下场。
后来他有旁敲侧击问过那个人最后的去向,黎砚知看出他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反问他,“你说呢?”
达里安不敢说。
第一次上船时,黎砚知并没有瞒他,甚至相当坦诚地和他说了很多船上的事情,包括船上那些活色生香穿着大胆的男脔。
“你不喜欢我了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船上的那些被那么多人玩过了,肯定脏死了有什么好的。”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住在船舱里有多么可怕,只一心计较着黎砚知所说的各式各样的漂亮男人。
黎砚知淡笑着宽慰他,“船上不仅有这些,还有很多交易可以谈,那才是重头戏。只是Kari想要在这些交易里抽成,所以才需要上船的宾客留下男伴抵押,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接你的。”
听到黎砚知上船不是去猎艳的,而是正经去办大事,达里安才放心下来,拍着胸脯保证,“那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只是经历过一次之后,达里安的心态完全变了,那种被当做牲口货品一样对待的滋味,是个人都不想再品味第二次。
黎砚知那样对他,他可以当做情趣,拿了那么多钱他理应去迎合她的癖好。可是,在这个船舱里,这种态度剥离了所有矫饰,变成冷冰冰的事实。
吃饭、睡觉、排泄全部毫无隐私,他之前在农场做过工,现在看来,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牲口槽。
昏暗逼仄的空间里,每天都有人崩溃,他们不经常聊天,因为一开口就忍不住忏悔自己平时哪里惹到主人不开心了,哪里偷懒耍滑了,最后一定落到主人会不会不来接自己了,直接在上面选个乖巧听话的带走来替代自己。
搅得整个船舱人心惶惶。
旁边有人在轻声的啜泣,达里安已经哭过一轮,他又想起那只被主人抱在怀里带上船的法斗。
那么丑的狗都能上船,他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却不能,没天理。
达里安从来没有这么想做条狗过,真想让黎砚知给他套个狗链子,把他当狗一样带上船去。
甲板之上,黎砚知准时按照时间醒来,游轮的每层都有餐厅在供应早餐,黎砚知选了离她最近的随便吃了一点。
充裕的睡眠让她心情大好,冲散了些许逐奖失利的烦闷。
从来都是她将世界当做囊中之物,任她撷取。
对她而言,奖项和钱一样,都是工具。世界运行的规则就是这样,依靠名利地位分化人类这个整体,她注定是站在塔尖上的人。
而对于这些工具背后的各种意义,她不深究。
上次上船她的确是来办正事的,而这次,她只想发泄。顺风顺水太久,曾经那个为了姥姥的手术费焦头烂额的黎砚知,她已经快忘了。
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次轻抚奔涌的海面,海水逐渐黑沉下来,夜晚正式降临。
“这次想在我船上拉拢多少资源?”晚宴上形形色色的面具,Kari一眼看到她,在船上大家都是以代号相称,Kari却省略掉她的假名,直接开口。
黎砚知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不谈合作,这次是来玩的。”
“玩什么?”
黎砚知笑着看Kari,“那要看你的诚意。”
Kari的狐狸面具极其贴合面部,几乎像是长在脸上,听她这样说,那面具随着Kari的笑意拉扯开,“这算是你给我设置的考题吗?Pearl小姐。”
“明天会给你答案,”Kari低下头靠近,看向她的眼睛带着探究和挑衅,“我的座上宾。”
第59章 驯马
“这是第几天了。”
暗蓝色的光线里中有人窸窸窣窣坐起身来, 没有人回应。被关在船舱里,没有白日也没有黑夜,恒久不变的冷色光炽彻底摧毁了他们对时间的感知。
长久不流通的空气里热气腾腾, 人的体味、汗味混淆着细菌发酵的味道,充斥整个船舱。
为了不排泄, 达里安只在快脱水的时候喝了些盐水,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躺在泛着霉味的枕头上往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说话的人他有印象, 一头金发,刚下到船舱的时候就是他在一直哭一直哭, 边哭边忏悔,说着什么“我看到了,船上有猎犬和老虎,上船之前我听船员她们从来不给那些老虎准备冻肉。”
“但那些老虎和猎犬的一身皮毛油光水亮的, 你们说会不会....”
他当时哽咽着, 剩下的话随着吞咽回到肚子里,达里安默默在心里为他补全:会不会从前没有被领走的人,就是那些猛兽的干粮。
未免太扯。
达里安想。可下一秒他和旁边的人猝不及防对视,两个人都瞬间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惊惶。
不管信与不信, 恐慌在那一刻已经随着金发男断断续续的哭声根植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达里安也很害怕,而且这几天过去, 他是越来越害怕。
金发男见没有人回应他,不安地蜷起身来。达里安含口盐水, 他现在很怕自己睡过去, 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已经麻木, 他对自己身体的状态毫无信心,恐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便仰了仰头,有些费力地回应,“应该是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