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驰逸被周哲骁注视着，那里透着一种看透人情世故的孤独。
就像他坐在机场麦当劳里等他的样子。
“盛星鸣可以很轻易得到你的仰慕，因为他教你各种脚步、投篮，他在你躲在厕所隔间里哭鼻子的时候哄过你，他毫不吝啬地对你表达过无限期待。他把你当成未来的自己。他不用担心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他坠落得太猝不及防，你没有看过他逐渐暗淡的样子。”
夏驰逸的喉咙动了动，开口问：“那周哲骁呢？”
“周哲骁，现在所有的光环都会随着你不断地成长而褪色。当你进了CBA或者NBA，你会发现他也许很强大，但是不再像盛星鸣那样遥不可及。他无法限制你的视野和你的世界，你终将会看到更多出类拔萃的对手或者……漂亮的、让你心动的人。”
房间里没有灯，日光被厚实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
周哲骁的五官在寂静的阴影里，盛着铺天盖地的潮水，明明可以涌向夏驰逸，却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去吧。”
“去哪里？”
“去见一些你觉得有意思的人，做一些和篮球不一定有关系的事情。你还有很多的时间，从十八岁到三十八岁……等你真的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来对我说。我这个人，一旦给出去了，就算你不想要了，我也收不回。”
夏驰逸终于明白了周哲骁忽然对他冷淡的原因。
他的心脏里有一阵隐隐地痛，他忽然明白周哲骁谨慎后退的原因。
喜欢一个人可以很冲动很热烈，但爱一个人得经得起考验。
这个考验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偌大若长的人生里无数的诱惑与考验。
“行吧，我去走个流程。”夏驰逸转过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什么流程？”周哲骁问。
“就是猴子掰玉米呗。见到每个玉米都去掰一掰，等逛完了整个玉米田，才发现还是最初的那个玉米棒棒哒。”
夏驰逸回头瞥了周哲骁一眼。
明明刚才周哲骁的脸上还一脸沉冷，在听完夏驰逸的“猴子掰玉米”理论之后，神情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夏驰逸悄悄地笑了一下：叫你矫情，不是还得我来安慰你？
“周哲骁，你就是嫉妒。”
“我……”
周哲骁还想说什么，夏驰逸已经跑了。
助理教练程清陪着夏驰逸一起去，一路上嘱咐着注意事项。
他们坐在出租车上，风从车窗灌进来，呼啦啦吹着夏驰逸的刘海，把卫衣的帽绳也吹了起来。
如果不曾说出口，他可以一直享受着周哲骁对他的亲昵。
他们可以睡在一起，看同一个视频。
他可以趴在周哲骁的肩膀上抓他的头发。
只要他开口，周哲骁会陪他练球练到抬不起手臂。
直到有一天，夏驰逸不再需要，周哲骁可以安静地退场。
他们可以心照不宣地继续当队友或者对手。
大概，谁也不会受伤。
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周哲骁捂住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问“藏好了吗”，夏驰逸如果说“还没有”，这个游戏就能一直继续。
但这是周哲骁的想法，他夏驰逸从来不跟周哲骁玩游戏，他只来真的。
程清瞥了夏驰逸一眼，感觉到这孩子虽然人和自己在一起，魂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出租车停在了另一个名叫“太阳花”的体育馆门口，摄制组就在馆内。
程清喊了夏驰逸好几声，他才醒过神来。
“夏驰逸，你没事吧……是不是跟周哲骁闹不愉快了？”
“啊？关周哲骁什么事啊！”
一听到那个名字，夏驰逸的耳朵就发烫，真是要命啊。
程清笑着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啊，不怕输不怕累，篮球馆的天顶塌下来你也能当被盖。但是周哲骁是你的底线，这不是球队里大家都看出来的吗？”
“程教练，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和三十八岁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啊？”程清被问懵了。
但是夏驰逸却很认真地站在台阶下，半仰着头，看着他。
“这么说吧，我看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就像开了封的酒恨不能酒意飘散得到处都是。盲目不计后果，但是也毫无保留。”
所以，自己在周哲骁的面前……很幼稚吗？
“三十八岁的时候呢？”
“会想要把那坛酒好好封起来，藏的越深越好。这个世界太功利、太现实了，那点酒香哪里争得过这世上的其他味道？但是……”
程清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不曾开封，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爱那个味道呢？”
程清的话刚说完，夏驰逸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力气有点大，程清被他勒得差点喘不上气。
“谢谢。”
“没……没事，我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录完这个节目，帮赛委会认真宣传一级联赛。”
“嗯，好！”
夏驰逸放开了程清，跟着他来到了篮球馆的场地，看到搭设的各种反光板和摄影轨道，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
这个场馆的坐席只有君阳体育馆的三分之一左右，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竟然差不多坐满了。
这不是在场上打球，所以当灯光照在夏驰逸的脸上时，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都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一位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赶来，笑着对他说：“夏驰逸同学，你可真受欢迎啊！这边请，我们稍微画一点妆。”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