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25)
林清嘉摇头,答道:“前几日集市上买的。”
若是她做的,可能就没这么好吃了,林清嘉想,那岂不是就浪费了食材。
陈冼在车上等着,看向两人的目光越来越有深意,待季无谢回到车上,忍不住八卦一番:“这是?怎么个情况?”
季无谢挑眉,“什么情况?”
陈冼:“说吧,是不是对人家有意图?”
意图?
季无谢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从来,都无人在意他的死活。季骁的养子并不好当,他这一路,刀尖上行走,血肉里求生,在泥泞里滚爬,说好听点儿是受人敬仰的太子爷,其实不过就是一颗季骁的棋子,替他出生入死挡子弹的人肉盾牌,他想什么时候弃了便弃了,根本不会有半点怜悯。
那日,在医馆里,是林清嘉救了他,她是第一个小心翼翼满眼关切问他疼不疼的人,是第一个真正在意他是何感受的人。
也像今日,明明自己身陷囹圄,却也还记得还他衣物,捎带一盒礼物,源源不断地向他释放那一点点微小的善意。
就好比,她明明自己淋着雨,却给他送伞。
季无谢懒散笑笑:“你倒说说,我有何意图?”
“就是。”陈冼也不好说得太直白,思索几秒,“看上人家了呗。”
手边的袋子散开,里面的衣服折迭得整齐,一股橙花香气轻轻扑了过来,季无谢闭上眼,就像林清嘉那般,干净,让人觉得舒服。
“她已定亲。”季无谢没什么情绪道。
她想要嫁个安稳人家,安稳一t生,而他季无谢,却是最不能给她安稳之人。
陈冼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说这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定亲有什么要紧,又没结婚,再说,就算是结了婚也没事啊,照样抢过来啊。”
他讲得理所当然。
这才是季无谢一贯的作风,想要的,绝不会拱手让给他人。
怎么到林清嘉这里,反倒束手束脚起来了。
季无谢淡淡道:“算了。”
陈冼不解:“怎么就算了?”
季无谢:“说了你也不懂,别问。”
陈冼:“……”
袋子斜靠着座椅,露出里面礼盒的一角,包装精致,外面是一层浅蓝色绸带所系的蝴蝶结。
“还有糕点吶。”陈冼瞥了一眼,伸出手去,“正好肚子饿了。”
季无谢拍开他的爪子,“自己买去。”
“啊?”犹豫几秒,陈冼勉强道:“好吧。”
真是不懂,季无谢何时变得如此小气的?
*
“姑姑,你是不知道,那个林清嘉她有多过分,简直是蛮横无理!她扭我的手,还掐我,拽我头发呜呜呜……我这些伤……”唐婉柔哭诉着,打了个嗝,顿了一下,继续梨花带雨地哽噎道:“我这些伤,你看看,都是她给弄出来的。”
唐婉柔断断续续哭诉着,珠子似的眼泪连线般掉落下来,眼眶红的一圈,那是叫谁看了都要心疼的。
秦夫人眼里满是怜爱与不忍,安抚道:“好了,你且歇歇,让医生看看你的伤势,都伤着哪儿了。”
“这个林清嘉,真是过分,林家竟将女儿教导得如此不知礼数!我看这亲事,不结也罢!倘若日后嫁进来,不知还会做出怎样泼辣凶悍的行径来。”
就这一句,唐婉柔很中听,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嘴角有一闪而逝的笑意,很快又是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她咳得眼睛湿漉漉的,“对啊,那个林清嘉心思深沉,满腹算计,根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秦桓礼拿着医药箱过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林姑娘不会是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唐婉柔更委屈了:“表哥,都什么时候了,我这么惨,你还帮着外人说话。”
秦夫人朝秦桓礼使了个眼色,“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你父亲正找你谈话呢,别让他久等。”
唐婉柔不会善罢甘休,第二天,便有秦家的人来林府讨要说法。
林颂怕伤了和气,说要好好处罚林清嘉,又说与秦家结亲的是林嫣然,林清嘉虽行径恶劣,好好管教便是,两家实在不至于退亲,才勉强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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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濛濛,春色霏霏。
这条街道于周围城区的布局而言,仿佛是灰白色调幕布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花纹小瓷器,精致小巧,描摹得色彩斑斓。
闹市之中人来人往,店前的霓虹灯随着缓缓下沉的夕阳逐渐亮起,白日里偃旗息鼓的时刻快要过去,俗世里华灯初上,烟花柳巷之地更是繁花锦簇,即将迎来最热闹的时候。
林嫣然下了车,由人带路走进一家门店。
一进去便是醉醺味与低语调笑声交杂,还有一股子甜到发腻的胭脂水粉香味。
林嫣然拿帕子捂了捂口鼻。
“这位就是新来的姑娘?”带路的女人问。
林嫣然轻挥了挥手,示意小厮解开林清嘉头上的麻袋。
“对,就是她了,开个价吧。”
林清嘉睁开眼,感觉还晕乎乎的,看向周围的环境。
印象深刻的是第一眼望去镂空壁柜上摆放的那盏琉璃磁盘,里面有颗仙人掌,叶子厚重苍绿,浑身长满刺,本该在森林旷野里自由生长,却围困于这一方小天地中。
偏又有几缕香烟烟灰飘过来,林清嘉觉得自己好像误入兰若寺的宁采臣,一脚踏进了这个鬼气森森的世界。
女人上下打量着林清嘉,那种像是看货物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适,她偏过头去,便有一只手来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