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46)
秦氏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受世俗礼教约束,最是注重这些名节。
林清嘉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再嫁进秦家。
“我何时说要娶林小姐,她又何时说要嫁与我了?”
秦桓礼对他这个表妹也是很头疼,语气带了些冷淡无奈:“一些空穴来风的事情,你也莫要再说了。”
唐婉柔气不过,“明明、明明就是真的,不信你问她!”
林清嘉被唐婉柔这么一指,也逃避不得了,她看向林嫣然,始作俑者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未说话,在旁观,看她的好戏。
林清嘉唯一想解释之人,是秦桓礼,“秦先生,如果我说,这其中另有隐情,如果我说,我是为人所害,你可会相信?”
秦桓礼神情中的柔和一晃而过,微微点头,“你既说我们不是同路之人,拒绝了我,为何还要解释这些?”
林清嘉顿了顿,真诚道:“秦先生谦谦君子,虚心自持,如修竹一般。不管如何,你是我所敬重之人。那在你印象里的我,也要是个没有污点的人。”
她实在累极,不想再与她们纠缠,道:“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秦桓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淡了淡,也拂袖而去。
唐婉柔在后面跟着,“表哥,你去哪里,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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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轻轻身边向来不缺拥趸者,她在这些场合来去自如。然,对处理人际关系向来无往不利的宋轻轻,有一天也会觉得失落,在她看见季无谢身边的林清嘉时,这失落感无端而来。
心里像是有一瓶冒着泡儿的酸汽水,翻来覆去地倒着。
宋轻轻晃着酒杯,“听说季少前不久在云霓阁带了个姑娘出来,想必是刚才那位?”
季无谢半倚着桌台,随意搭在那儿的手,食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桌面,那面上覆了一层暗红色丝绒布,质感柔薄,暗色将他手衬得肤质冷白。
“嗯。”他目光看向远处,眼t神有些懒。
宋轻轻道:“你就真这么随意,什么人都往身边带呢,也不怕这女人别有用心?”
季无谢转过头来看她,“那你呢,这些年待在老爷子身边,不是别有所图?”
宋轻轻年纪比季骁小上好几轮,季骁就是当她爷爷也不为过了。
可那会儿,皇帝乱政,满清贵族家的落拓小姐家道破落,随便个地头混子都可喊打喊杀欺负了去,她能碰见季骁,也是幸事,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鸟儿找到了栖息之处。唯一可惜的是,供她栖身的这棵树,也太老了些。
她还能图什么,不过图他的钱,图他的权,图他庇佑罢了。
宋轻轻被季无谢呛了这一句,也不恼。脸上露出些笑意,眼波流转,一双柔荑不轻不重攀上他结实胸膛,替他理了理衣领褶皱,指尖有意无意就触碰上他皮肤。
宋轻轻用只有他听见的声音道:“明知故问,图你呀。”
季无谢扯了扯嘴角,拉住抚摸他脸颊的手,那一瞬间,眼底有让人感觉到深情的错觉,又像冰冷月光沾染上色欲。
他说出的话却带着清晰的冷意:“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是真不怕死是吧?”
季无谢清楚地知道,他与林清嘉之间,别有用心的人,一直是他。
宋轻轻想退回去才发现,腰间的禁锢力道骤然加紧了一分,被他捏得有些疼,宋轻轻笑着去拍打他,“要死呀!”
林清嘉回来时,恰巧看见这一幕,那女人与季无谢拉拉扯扯地搂着,脸上带着娇笑,距离那样近,不必想也知道是在干什么。
林清嘉没过去打扰,自觉掉转过头。
季无谢松开了手,往后靠着,宋轻轻道:“正经问你,那女的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你想的那种关系。”
宋轻轻追问:“我想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就你想的那样。”
季无谢掀起眼,神色几分不耐,“还有,说话放尊重点,人家有名字的,叫林清嘉。”
双木林,重湖迭清嘉的清嘉。
第一次知晓她的名字,季无谢便想到这么一句。
宋轻轻脸色不是很好。
他季无谢什么时候还晓得尊重了?
季无谢意兴阑珊,觉得不甚有趣。他往入口那里望着,林清嘉还没有过来。
啧,她是蜗牛还是乌龟?这么慢。
宋轻轻被他这个毫不在意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了。
要不怎么说季无谢名声不好呢。他对自己的这些桃色新闻从来懒得解释,一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的拽样。
这就是季无谢,高高在上,肆意张狂。
宋轻轻一颗心,总是被他这样轻易地,折磨着,碾碎着。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固执地迷恋他,或许完全是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所有病态执着的爱,都伊始于此。
宋轻轻哼了一声,“我不管,人人眼里有了我就不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季无谢不耐地咂了咂舌,那双眼冷淡得有点儿薄情了,“季骁眼里有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管管他?”
“你不知道么?”宋轻轻拿手锤他,“你不知道么?因为我在意的是你。”
“好了。”季无谢擒住她的手,“宋轻轻,你不要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他的耐心有限,扯开她,径直往外走。
宋轻轻把双手扪着脸,僵僵地站了一会儿,脸埋进胳膊弯里,附身靠在那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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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林清嘉觉得这海边的空气闷极,胸腔里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走去休息室,拿块蛋糕吃。还未送到嘴边,蛋糕忽的被人夺了去,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