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52)

“唐小姐！还请唐小姐救命！”

唐婉柔吓了一跳，但看清是林嫣然后，脸上的表情又平复下去，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去理会她。

往往人到了绝境之中，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林嫣然挣开了管家的阻拦，也不顾及那些礼法，大声道：“唐婉柔，你当真不顾念往日的那些情分吗？我可是一直帮衬着你，帮你对付林清嘉……”

“够了！”唐婉柔忍不了了，“你大声嚷嚷什么？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同你能有些什么情分？又何时让你帮衬过我？不过是你自己厚脸皮倒贴过来罢了。你自己心思不堪还想胡乱攀扯上旁人，晦气。”

三言两语，就将二人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林嫣然被轰了出来，近乎绝望。

是了，这个时候，人家躲她都还来不及，唯恐祸及自身，又有谁会肯帮她，会来帮她。

*

宋轻轻最近似乎同林清嘉关系很好，常日里来邀她去听戏喝茶。

这天，宋轻轻带着林清嘉来了一家成衣铺子。

店里的裁缝是一对姐弟，年纪看起来比林清嘉还要小些。宋轻轻俯身对着那年长些的女孩说了句话，她便去了里间。

林清嘉不明所以，但左右有护卫跟着，她也不怕有什么危险，手虚虚浮过衣架上的一排各种样式的成品，软缎丝绸毛呢绒，触摸起来质感自是极好。

宋轻轻笑道：“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叫人送些更好的去。”

林清嘉摇头道：“不用了，只是随便看看。”

正说着话，里间走出来个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对宋轻轻作了个揖，侧身让道：“姑娘这边请。”

林清嘉看向宋轻轻，宋轻轻对她说：“走吧。”

这间成衣铺子不过是处于闹市中的一隅，低调不显奢华，而此刻掌柜的扭动暗处开关，里边的那堵墙俨然成了一扇门，缓缓向一旁移动，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宋轻轻看林清嘉有踟蹰的瞬间，道：“你不想更了解季无谢一点吗？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不想知道？”

林清嘉轻蹙起眉，这又与季无谢有什么关系？

可不等她犹豫，手腕便被宋轻轻拉住，一路扯了进去。

先是一条幽暗的隧道，墙壁上亮着几盏暗灯，而后逐渐开阔。这闹市之中一间看起来极普通的成衣铺子，后面却是通向如此庞大的暗室。

围栏处是景致幽绿的水池，池中养着些不知名的鱼儿。

往近走去，忽然听到一阵阵鞭笞之声。林清嘉停下脚步。

宋轻轻：“妹妹怎么不往前走了？不敢？”

“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此地是一处监狱。专门关押那些与季无谢敌对之人，以及他手底下不服从管教的。”宋轻轻在前面走着，“进这地牢暗室的是活人，出去，恐怕就是白骨了。”

林清嘉跟在她后面，“你同我说这些做甚？”

“因为你早晚都得知道的呀。”

宋轻轻笑了笑，“我只是不忍见你，见识太浅，不知人心险恶。季无谢是何人？你不了解，我却知道。”

林清嘉怔怔看着她。

越往里走，这条幽暗的通道，便越显阴森。耳边是断续的呻吟低叫声，如恶鬼嘶鸣。火炉上不知炙烤着什么，滋滋作响。

不必去仔细看清楚，也知那些刑罚是有多可怖，多残忍。

脚下踩到个黏糊糊的东西，林清嘉低头去看，宋轻轻道：“没用的人皮罢了，狗都不会吃的。”

瞧着女孩煞白的脸色，宋轻轻继续道：“季无谢这个人呀，心狠手辣，虚伪自私，可以为了权势利益不择手段。满身的脏污阴暗，总之不是善类。”

“我知晓。”林清嘉说，“但这只是旁人眼中的他，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感觉到的。”

话音落下，脚边似又有个球一样的东西滚过来，林清嘉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头颅，毛发脏乱，切口处尚淌着新鲜的血液，视觉冲击力不小。

“啊！”

她下意识转过头就跑。

不期然撞进个厚实温暖的胸膛，宽大手掌有力地护住她后脑勺，安抚着。光线幽微，男人五官浸在暗色里，眼神里是难得流露出的柔色。

“别怕，我带你离开。”

自宋轻轻带林清嘉来此处起，林清嘉身边的暗卫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偷偷将此事告知季无谢。是以，季无谢才在此时赶到。

林清嘉慢吞吞抬头看，视线对上季无谢那一刻，心跳无端加快了一拍。

宋轻轻眼睁睁看着季无谢牵着林清嘉的手离开，虽咬牙切齿，但也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只得在后面跟上去。

待林清嘉上了车，季无谢停在店铺门t口，忽的转过头来，看向宋轻轻。

“我既不是什么善类，宋姨娘以后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莫要再登门造访了。”

几缕黑发半遮在眉骨，微眯起的眼睛让他视线内敛，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感。

宋轻轻：“……”

他都，听见了？

垂在身侧手指拉住裙摆，无目的紧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了，以前他尚且还愿意同她虚与委蛇，说几句谎话来哄骗她，如今却是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了，平白叫她这样难受。

“没被吓着吧？”

车内，季无谢问林清嘉。

林清嘉：“还好。”

季无谢：“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

是人都有好奇心，但有时候，需要抑制。经历了许多事，林清嘉也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知晓了太多不该知晓的，反而活不长久，我这人，惜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