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67)
可林清嘉是不会认输的。祈求得来的迁就,那还不如不要。
两把硬骨头,拧到一起,谁也不愿意先屈服。
“行,我也不再争辩些什么了。”林清嘉抹了抹泪,抿抿嘴唇,眼睛依旧清澈,“你让我离开,那就离开。可我不会等你,才不会为了你郁郁终生,为了你去殉情,从此我林清嘉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季无谢只言片语,说到做到。“
季无谢只是笑笑,“你能这样想,也好。”
原本还担心,如今,可以了无牵挂了。他怕做出的承诺无法兑现,所以也不敢承诺。她应当寻个更值得的人,共度美满一生,直到头发都白了的那一天。而他,只怕是没命活到那个时候。
他若是还有一点怜悯之心,就应该叫她走得越远越好。
季无谢将林清嘉送上渡轮,看了眼旁边的周久晟,“帮我照顾好她。”
“放心。”
林清嘉没有回头看一眼。
而等到想看时,却是模糊远去的海天一线,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季无谢平安,也希望着会等到他来找她的那一天。
然而大江南北,人海渺茫,这一别竟是永远。
林清嘉当日狠心说的气话成了谶言,她当真再没有见过季无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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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后,紫藤萝花静静开放,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花架下纳凉,闭上眼睛回忆着一段泛灰褪色的往事。
当时年少气盛,走得仓促,连照片都没带,一点念想也没留下。
到如今,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只是记得,他唇角微微勾起,比不笑时,要好看一些。
铁盘子里的蚊香片快燃尽,条状的灰烬散落,悄然无声。
林清嘉的这一段故事,也算是讲完了。
41.番外
闹钟准时在六点半响起,林清嘉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起来。
脱下睡衣,换上校服,到镜子前整理头发,去卫生间洗漱。一整个流程仿佛刻在基因里,日复一日。
她开始整理书包,很快楼下的女人喊一句,“清嘉,下来吃饭啦!”
她背上书t包,边下楼边回答:“来啦!”
匆匆扒几口鸡蛋炒饭,嘴里叼着热牛奶,看眼时间,跑到车棚下去骑自行车。
这是高中生林清嘉平平无奇的一天。
然而今天的不平常,是她体育课跑步到晕厥之后,被送到医务室,再次醒来莫名的忧郁伤心。
好友在她眼前晃晃手指,“你怎么啦?”
林清嘉摇摇头,只是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好友噗嗤一声笑了,说她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出现精神错乱了。
精神错乱吗?那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迫切地想寻找一个叫季无谢的人。
想问问他,如果这次没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是否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
林清嘉很快从发愣中抽离,开始按部就班的中学生活。
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试图从现在的住所中寻找当年的痕迹,可惜发生翻天覆地的改造,甚至地标性的建筑都已改得面目全非。
她在过着一种全新的生活,窥不见半点当年人或事物的影子。
直到那天,三十五年校庆的典礼上。乌泱泱的学校大礼堂,校领导催眠的发言几乎快令她睡着。到末半段,是优秀校友代表发言,林清嘉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讲台发言。
心里浮着的海浪似乎在此刻涨潮,瞬间翻涌。
林清嘉一直注视着他,听得格外认真。到最后人流散去,她目光依旧跟随着他,脚步也是。
谢琰收拾东西到一半,旁边助理提醒他,轻声说了些什么。这才抬眼看向不远处一直看着他的人。
顶灯灭了大半,穿着绿白校服的女生便隐在这暗沉的灯光里。绝对不是崇拜而来要签名,因为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里很快积蓄湿润,有一种命运穿堂而过的悲凉。
谢琰皱了皱眉,怎么,他长得很好哭吗?
可看见她哭,又会有一种不忍心的心痛的感觉,当他回过神,是自己已经伸出的手,向她递出一方折迭的丝帕。
林清嘉稍稍一愣,随即有同学在喊她。
“林清嘉,老师叫你赶快回教室,要考试啦!”
林清嘉往后退一步,慌乱间碰到了后面放签到表的桌子,桌子上罩了一层暗红色绒布,被她仓促抓着挪歪了位置,签到表差点掉下来。
她就这样狼狈转身跑开。
心里回忆着方才的情形。季无谢对她似乎毫无印象,好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他,是季无谢吗?
谢琰收回丝帕,目光望向她身影消失的闪着幽绿标识灯的廊道,耳旁重复的是那句“林清嘉”,可能是双木林,名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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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琰在学校待了些日子。空闲时候跟朋友在篮球场打球。
他很快发现那道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
在这里好多天,次次都有她,可是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来送水,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他,等到上课铃响,又很快离开。像个认真的旁观者,却又从不打扰到他。
谢琰能从这个小姑娘的目光中看出忧伤,同时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看到她那悲伤的眼神,他会喘不过气来,会隐隐心痛。
朋友跑过来撞他肩,“嘿,你那个小迷妹又来了?”
谢琰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往那边走过去。很不凑巧,上课铃声又响了,所以只能看到她慌乱离开的背影。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放学时间比平时早,橙黄的夕阳染红大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