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203)
江决仰天一笑:“这世间事何等可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烟女侠,元公主,我真是从来也看不透你呵!”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警告我,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我说了,我是来同你道别的。”江决微微一笑,“我定是会想你的,你却不肯想我,世间事总是这样不公道,是么?”
江客手制的茯苓霜饼,停在阿元举棋不定的手上已经许多时候。
小谈在一旁不由道:“哟,元姐,照你这么吃,这块饼子三年五载也吃不完。”
阿元回过神来,忙笑了笑,一口将那霜饼咬了个囫囵。
小谈又少陪了些许时候,才揣着一布袋零嘴回去听文师傅说课。江王氏的塌前只留下了江客夫妻。
江客服侍着江王氏喝了药,阿元打量着江王氏,道:“锁阳先生真是回春妙手,母亲瞧着比昨日精神多了。”
江王氏不着痕迹地一笑:“今日,江决出门,同你们道过别了么?”
江客正想摇头,却瞥见阿元的目光,眉心不自觉一皱,将药碗默默搁下。
阿元道:“他去做饼的空挡,江决同我说过要出去,并没说去哪里,我也没在意。”
江王氏蕴着一丝儿笑意:“我就不瞒你们两个了。我的病呀,并没有那么糟糕。我是故意的。”
“故意?”阿元疑惑地看看江客,“母亲装病?”
江客轻道:“想是为了试一试江决。”
江王氏点头道:“客儿一向聪明。”
阿元诧然道:“我以为……母亲十分信任他……”
江王氏问道:“是么?”
“虽然母亲不该信他的,可……可……母亲这样试探于他,似乎又叫我觉得悲哀。”阿元心中这样想,冷不丁将这话说了出来,又掩住口,“母亲……我……我是发怔浑说的。”
江王氏愣了一瞬,道:“是啊,他是我诞下的骨血,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北狄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江王氏空望帐中,徐徐长叹:“我也算有识人之明。只是江决肖似其父,对着他那双眼睛……我实在是看不透。”
江客问道:“主母派了谁?”
“滈川和浐川悄声跟着,灞川已身在秘帮。”
阿元暗自思忖:滈川使的催心镖,浐川搭的逍遥箭,两人皆是轻身兵器,最擅追踪。至于灞川,他的霸王枪,几不亚于渭川的长生剑。
江客开口道:“主母同我们说明,是想……”
江王氏苦笑:“客儿实是我肚中蛔虫,对,我想让你也去一趟。从伯宁县到段帮主的新平郡,不过三五日脚程。你心细如发,倘若江决真有异心异举,你定会察觉。”
江客只默然点了点头。
江王氏又瞧着阿元:“你媳妇儿身子弱,就不跟着你跑这一趟了吧?”
江客又自点头,阿元伸出手去将他手背一捏,摇头道:“不,我要去。”
江王氏掩住笑:“要这般蜜里调油,一刻也分不开?”
“不,母亲,江决他……这人是密林里狡猾的兽,我可放心不下。”
江王氏笑得花枝乱颤:“那客儿呢,是吃草的羔羊?还得你这牧羊的好姑娘护着?”
阿元一脸绯红:“母亲取笑我!”
江王氏收敛了笑意:“我倒是怕你跟了去,客儿要分心顾着你……”
阿元举指作誓:“我绝不叫他分心,定是他的好助手。”
136.遇劫(一)
江决坐马车出行,又携了三五随从,脚程不算快。江客要了三匹快马,不如何着急便赶上了。
滈川和浐川察觉江客随来,都悄没声地现身行礼。
江客细细问过了江决一路的情形,判定无异状,这便悄悄跟在江决身后,伺机而动。不疾不徐走了几日,新平郡便在眼前。
江决吩咐渭川伴着阿元在郡城外休整,自己随滈川和浐川往前再近探。
阿元轻功虽好,毕竟没学过那些暗卫隐身藏形的本事,自不去添乱。于近处找了个茶棚,同渭川孑孑然两只孤影坐着饮茶。
阿元看着渭川的那口长生剑,不由道:“江客从前,做暗卫的时候,用的是剑么?”
“他只是个暗卫苗子,倒算不上什么真暗卫。”渭川看了一眼阿元,“我从前劝过他,早些与你说实话。”
阿元微微一笑,自是自嘲。
“他那时候仗着一点聪明劲儿,常常犯懒,我们练五六个时辰,他只肯练三四个时辰。不过他爱书,余下的时候,他都躲在被窝里借着萤火看书。”
“同你们一批的,只剩了你和他?”
“是他救了我。”渭川声音沉下去,“我们一组兄弟七人,小的八九岁,大的也只十一二岁。上头的人派我们去一个县城的地头蛇家偷行贿名册,名册也到手了。偏偏其中一个弟兄反了水,要拿名册同地头蛇交易,结果,整组人被堵,火箭满天飞。他替我挡了一箭,后腰被烙了一个大疤!”
“原来那疤是这样来的。”
“可不。他聪明,暗没声瞧出那兄弟反水了,明明自己能逃,还回来救人。拼死拼活的,就活了我们两人。原来后腰的胎记,也被烙印盖没了……”
“后腰胎记?”阿元身子一震,“……什么样的胎记?像蝴蝶吗?”
“大老爷们,谁去记那胎记像什么?”
阿元只觉心头怦怦跳:“胎记、泪痣……真有这样巧?”
“什么巧?”
阿元摇摇头:“没什么。”
渭川起身道:“茶没了,我去续。”
阿元轻敲了敲桌沿,渭川又乖觉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