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233)
“阿元,这都是小事,不要紧的。”
阿元微微一笑:“因为你也有秘密,是不是?所以你才会说,这不要紧。”
“阿元,夫妻之间的坦诚,不在乎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你明白吗?”
阿元靠在任弘微的怀里,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
“你说,楚琮,会不会当皇帝?”
“不知道。”
“那你说,咱们能不能活?”
“不知道。”
“我们是在等死?幸好,青姐已经带无忧离开这里了。其实,你也该离开的……你不该等我回来。”
“傻子。”
“我不傻,你等我才傻呢。”
“别担心。大约,咱们是不会死的。”
阿元又道:“太子谋逆,背后连着的,必定是郗家。楚琮娶了郗家人,怕是要……”
任弘微低低道:“太子一出事,楚琮的王妃便自缢而亡了。”
“是楚琮他……”阿元只觉脊背发凉。
这样心狠的一个人,竟然是她的同胞哥哥,她如何能想到。女帝憎恶她不是没有缘由的,倘若当时女帝抱走的是楚琮,也许南越早已改天换地,全然另一副样貌了。楚琮也许能替女帝打来一个她要的天下。
多少次女帝鞭笞她时恨恨不平,责骂她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儿。原来真的有一个男孩。她的哥哥,像她母亲期待的那样,满是城府,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阿元喃喃道:“楚
璟
背后有烨贵妃,楚
瑀
的生母是楚常宁的胞妹,他们二人的势力,不可小觑。楚琮失了郗家做后盾,简直孤立无援……”
“倘若荆川太后愿意支持楚琮呢?阿元,你还看不明白吗?荆川太后这双手,从来就没离开过朝堂。她比你母亲,还要贪权恋势得多啊!”
阿元想起荆川太后,想起她那副缀满稀世珍宝的镂金义甲,甲尖似乎就抵在她的喉间,不叫她发出声响。
阿元摆脱那重重甲影:“太后若真有野心,何不扶持五皇子、六皇子,他们年纪尚小,完全可以任她摆布,她垂帘听政,朝中又怎敢有二话?”
“是了。所以这一切,都在等待太后的圣裁。”任弘微似笑非笑,“你不觉得,这和多年以前的情景十分相似吗?”
是了,是了,那时传来南楚四世战死疆场的消息,朝野震惊。荆川王姬当机立断,扶楚苻上位,苻相监国,起用北楚将领,收复失地。
阿元心惊肉跳:“你是说,她喜欢这样的时刻?她喜欢有权利主宰整个南楚的命运……”
“是。人是会贪恋做神的。此刻,她是命运的执棋者。楚琮、楚
璟
、楚
瑀
……甚至更早时候的楚苻,她的血脉都是她的棋子。你母亲寻错了对弈的人,她应当较量的,不是楚苻,而是荆川太后。”
阿元怔怔地,望向窗外不断的雨丝。
楚宫下了七天七夜的雨,在瓢泼的雨中,一切都会被冲垮。或许宫殿中已经响过哀音,起过兵戈,淌过血河,但任氏夫妇被困在一角冷殿,他们一无所知。
160.遗祸
楚琮,在雨停后的第三日登上帝位,改元“天始”。
任氏夫妇仍被囚在楚宫,他们并没有被忘记。
秋分时节,雷始收声,新帝与太皇太后摆驾茹古轩。
阿元姿态温驯地朝上者行礼。
太皇太后露出一丝冷笑:“难得见任夫人如此温良贤淑,看来做了母亲的人,多少会懂事。”
“太皇太后派了这样多的守卫,护着一方小小的茹古轩,我怎能不感恩戴德呢?”
太皇太后微微变了脸色,正欲冷斥几句,却听新帝说道:“任弘微,朕初继大统,正是求贤若渴之际,朕欲赐你吏部尚书之职,掌官吏选擢,你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飞刀似的钉了阿元一眼,阿元看向自己的丈夫。
任弘微婉拒道:“臣无才无德,兼之拙荆身子羸弱,已有归田之志。”
皇帝摇摇头,正欲再劝,却听太皇太后道:“任氏夫妇鹣鲽情深,哀家想,陛下该当成全这一桩美事。”
皇帝淡淡道:“既然太皇太后如此说,朕只得成人之美。”
这室内骤然静了,阿元心头一跳,只觉要坏,却不知是什么事。
她抬眼的瞬间,任弘微正朝新帝扑身而去,用宽大的袖袍朝空中一甩,阿元闻到了一种充满戾气的香味。
是毒!
阿元惊讶地看向施毒之人,那是无忧的乳母,她咬舌自尽,倒在阿元的面前。
皇帝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在任弘微的掩护下朝外退;太皇太后已然晕厥过去,阿元屏住呼吸,上前一步揽过太皇太后,将她带出了屋外。
众护卫围上来,杂乱地呼喊着“皇上”“太后”……
任弘微从人群中脱出身来,朝阿元虚虚一笑,正欲说话,整个人却忽散了劲一般往地上一扑,再没声息。
阿元慌忙上前撑起任弘微的身子,皇帝也拨开身旁的护卫:“他……他中了毒?那乳娘究竟是什么人?”
阿元思及什么,慌忙掀开任弘微的衣领,他的颈中,挂着一串乌木似的黑珠,阿元愣住了,喃喃道:“勾陈毒……是我的避毒珠害了他……”
“你说什么?”
“南越的避毒珠,有一味毒不但避不开,反而会聚拢毒气……”
“你是说,这个珠子,可以避开种种的毒气……”皇帝的目光骤然亮起,又隐然暗去,“但它也聚集了勾陈的毒气?你只消说需要什么解药,朕立刻着人去……”
“是青姐留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