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235)
阿元这才起身道:“认啊。你若娶了青姐,南越或许愿意向你称臣。”
“或许?”
阿元又想了想:“我想没错儿,我母亲必定愿意的。倒是你,无端端放着天下大事不管,跑来这儿做什么?”
楚琮取过身侧小几上的一杯“翠涛酒”,一饮而尽。
“既然是求亲,朕想,还是亲自来,以表诚意。”
阿元“哗”了一声,围着楚琮左右打量:“陛下还是我认识那个楚琮么?放着好好的金銮玉殿不坐,追妻千里,跑到这山野之地来!”
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青姐知道了,不晓得会如何?”
楚琮一本正经:“这也是家国大事,朕初践位,便欲收南越,难道不是顶要紧的事?”
阿元不由蹙眉:“那照你的说法,是个人私情更重些,还是家国大事更重些,倘若……倘若……南越公主不是青姐……”
楚琮没得好气:“只有你会问朕这样的问题。”
阿元想了想,又道:“这几日我也想了想,朝中大臣,对于你与南越联姻之事,未必都肯赞成。我们南越,在你们南楚朝廷,名声可不大好。你若执意娶青姐,未必不会被扣上‘色令智昏’的帽子。”
楚琮冷笑一声:“那些议论纷纷,由他们去,朕不怕。”
“可这样一来,青姐嫁到宫里也难安生……从前已经有了一个文懿皇后,如今……”
楚琮抬眸看了阿元一眼:“朕……不能急于立后。”
“什么?你……你不肯许皇后的位置?”阿元心头一急,“那……那青姐肯吗?”
楚琮淡淡道:“于男女私情,她自然不肯;可于家国大义,她又不得不肯了。”
阿元颇为心惊:“你……拿女帝去压她?逼她嫁给你?”
楚琮瞥了一眼阿元:“你不要总是这样天真。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帝王之爱,能分这样多给她,她应该知足了。在后宫中,没得指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不只是我。”楚琮冷冷道,“鸾儿也清楚。”
阿元喏喏道:“你从没想过,她会不愿意?”
楚琮沉默片刻,道:“她不是你。”
入了夜,秋意萧瑟,芭蕉影动,闹得人心中憧憧。
阿元仍倚在窗边,想着白日楚琮说的:“她不是你。”
任弘微躺在床上,呼吸匀净,阿元将他的被子掖好,自顾自地说话:“只要母亲开口,青姐自然会嫁。可事到如今,他明明已经赢了青姐的心,却仍用权柄去压迫她。弘微,我真闹不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薄情吧,他千里迢迢来了,为了青姐也是费尽了心思;可若说他深情呢,他又总做这样叫人心寒的事。”
阿元心头烦闷,从身上掏出一支旧的骨笛,略吹奏了几声,黑羽帝皇蝶翩翩而入,像是知她心事一般,落在她身侧。她用指尖逗弄着那些可爱的生灵。
“你们又生了些小蝴蝶?可真漂亮啊。咱们明日便回乡去看看。”
阿元借着烛火,调了一番内息,纷飞的蝴蝶便都静下来,憩在黑色的床帐上。
斜月西移,一支蜡燃到了尽头。
静夜如斯,只听得风动,阿元的心也跟着轻曳。
恍惚间,阿元醒觉空中有什么气息,略一分辨,连忙悄悄掩住自己的鼻息。
来者何人?敢在她的房里用迷香?
她悄不作声,不多一会儿,便有人从窗户翻进屋内。
阿元心中暗暗好笑,正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听得闷闷的一个声音:“烟女侠,别来无恙?”
阿元翻身坐起,朝那夜中暗影飞掷几枚暗器,那夜客袖影翻飞,转瞬间将所有暗器收入袖中。
“哎,别闹。我实在想你了,这才过来的。”
“江决,你死性不改!”
江决笑了笑,掏出火折,将桌上另一支新蜡点了,翻身坐在蜡烛光底下。
烛火映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和一双疲倦的眼睛:“烟女侠,你好吗?”
阿元没好气地将被子捂在身上:“本来挺好,偏偏你来了。”
“我那好大哥得的什么病,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急啊。”
“不过一点小毒,我可以治。”
江决赖皮地笑:“别治了。你跟我跑吧。”
“江决,你都娶媳妇儿这么久了,怎么嘴巴还这么欠。家里一切都好吗?小谈好吗?母亲大人呢?”
江决稍稍收了嬉笑意思,淡淡道:“母亲身子不好,不大管事了。如今江帮,都是我做主了。”
“那也好。她为江帮耗费良多心血,是该过过儿女承欢膝下的日子。”
162.劝君更尽一杯酒(二)
“承欢膝下?”江决讽刺地笑了笑。
阿元道:“你不许这样阴阳怪气的。母亲大人从前再有什么不是,你回来了,便是原宥她了。亲情这东西啊,玄得很。我从前也以为,我顶恨我母亲了。可……后来离开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心中,一直十分挂念她。”
江决见烛火旁有一只手掌大的小瓷瓮,便取了揭开,轻轻一嗅:“呵,好香的酒,是翠涛!”
“这庄子善治酒,可惜我不饮酒,你若喜欢,便取了去。”
江决斜起一笑,手将酒瓮高提,扬颈便一味猛灌,一口气将那瓮酒喝干,犹嫌不够地抿一抿薄唇:“还有没有?”
阿元蹙眉:“竟来我这儿讨酒了?要喝,去外头找掌柜的。”
江决从不掩饰眼中的情意,他总是带着几分的酒意看她,仿佛她就是让他不闻而醉的醽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