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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短歌行(4)

作者: 南洲 阅读记录

阿元微微皱眉瞧着他。

江玄亦是眼光灼灼,不紧不迫看着她。

阿元禁不住困意,打了一个呵欠。

江玄抚一抚她的鬓发:“困了就去歇着。”

阿元仰脸,一副弱质堪怜的模样,握着他的手。

“你不睡么?”

江玄道:“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去睡吧,乖。”

阿元乖巧地点点头,去到塌上。一张不大的杉木床,两只枕头,两床被褥,都是新的。阿元钻进了厚的那床被子中,闭上了眼。江玄回身望着她的睡颜,替她吹熄了灯,推门出去。

没有月色,客栈的周遭是寂静的,市井的沸闹声传到这一隅,亦变了寂静。

江玄此行,携了四个暗卫。暗卫之首的渭川,着一身玄色服,同他的主人一般,配着一柄剑,那剑鞘同剑穗,都十t分的陈旧,连人带剑都是灰扑扑的,木得没多少生气。

渭川与江玄名为主仆,实则关系更近一些。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并不依例称呼江玄为“少当家”。

“那一老一少都看住了。这老谈,不是个普通说书人。”

江玄微微顿首,道:“连江帮与‘烟修罗’有瓜葛都排摸到了,自然不是普通人。江湖的还是朝堂的?”

“江湖人。你可记得,《折戟沉沙卷》?”

这朝堂间分品等,江湖间亦不例外。朝堂上的大官依着官帽大小分序列队,江湖上的侠人,自然以功夫论高低成败。近五十年,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少说也有百个,他们中有人名噪一时,转眼便没了侠踪萍影;亦有人武坛常青,声名与日俱增。田间乡野的好事客,着书列传的也不在少数,诸如《群侠传》、《刀剑笑笑书》、《江湖洗剑录》都是个中翘楚。其中,又以“三通老人”的《折戟沉沙卷》,最受推崇。此书共一百一十四卷,分四本纪、十世家、百人列传,上至显贵达官,下至贩夫走卒,皆有捧卷嗜读的。据传,南楚太傅也曾阅此书,留下一句“武林绝唱,大史手笔”的赞语。

江玄唇边一点浅浅笑影:“原来是‘三通’老人?”

“是。”

“你们怎么查出来的?”

“秘帮中存着20年前《折戟沉沙卷》的第一卷手稿。泾川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这说书人的笔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毕竟这三通老人隐世已久,他不会认错?”

“反正泾川说,这老人的通字,写得极为怪异,像什么‘老树横直枝’,不会认错。再者……帮中有老人20年前见过‘三通’,已经描了像,飞鸽传书过去给他辨认。”

江玄垂首:“好。既是江湖老前辈,这两日留神过了,也不必再搅扰。”

“知道。”

江玄望着漆黑如墨的天,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渭川,我原想让阿元留在这关郡,又怕她一通闹,搅得你们不安宁。”

渭川难得脸上现出一点笑影子。

“她其实拿得住分寸,只仗着你这尊大佛在,才敢逞性胡来。”

次日阿元醒来,身边亦不见江玄。她起身匆匆套了鞋袜,便预备推门出去。

偏生江玄拣这个时候进来了,为她送了晨食。

阿元一边整顿衣装,束起冠发,一边往嘴里送热腾腾的蒸糕。江玄怕她噎着,便在她唇边送水,她小鸡啄米似的饮了一口。

“你吃了么?”

“嗯。”

江玄搁下杯子,又替她拿住了镜子,好叫她左右看。镜中又出现了昨日的翩翩元公子。阿元似乎很满意这身装扮,随口问道:

“你是不是叫渭川他们去查那说书的孩子了?”

江玄微微一笑,阿元心下了然,笑道:“不是坏孩子吧?我的鼻子灵着。”

“好坏可查不出来。底细多少知道一点。”

“苦出身?”

“‘三通’老人膝下,大约不算苦吧。”

“三通老人,哦,我知道,是那个天地人三才皆通的写书佬?竟跑来说书了。不过也对,谁叫他肚子里的货多呢。”阿元吃了三块糕便住了,低头去看江玄身上的佩剑,一身玄色剑衣,似木似石,敛住了内里的风光。她尚未见过这柄剑出鞘。

阿元好奇地抬头:“你说说,你的功夫,在那《折戟沉沙录》上能列个第几?好不好混个宗师当当?”

《折戟沉沙录》的四本纪,撰录四大宗师之生平轶事,中又以姚大宗师独压全卷;其余百人,分十二品而列。可见这四宗师,确是万里黄沙中的一点金,难得至极。

江玄见她将那大宗师说得如此轻巧易夺,没好气地点了她的额:“江湖浩荡,能人侠士若过江之鲫,咱们习武自娱罢了,如何凑这个热闹?”

阿元的眼眸忽的一黯,道:“也是。你的师傅……”

两人想到一处,都微微失意。

江玄牵起阿元的手:“走。”

阿元身随人走,不由问:“咱们去哪儿?”

江玄微微一笑:“你昨日听书入迷的样子,可是嫌不够呢。”

4.说书人遇上听书客(四)

这还不是书场开场子的时间。

阿元同江玄隔着老远,便看见小谈在书场外头探头探脑,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小谈一瞧见两人,先是大喜,又陡然转了大惊,瓜皮帽子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两人正疑惑,身后忽起了躁动,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喊:“哟,谈小子!你可别想逃!”

阿元眼看着身后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跟着一个黑黑矮矮、满脸胡渣的胖子,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窜出来,直朝着书场狼奔。

阿元同江玄相顾一笑,心下猜到了大半,倒是停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