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春(117)
一行人入了天安殿后,几位太医已在殿中。
魏帝命庞玉将太医呈上来的供述交给元珩。
庞玉道:“刘太医半个时辰前自缢在府中,死前在这张纸上交待,因隐瞒贤妃死因,悔不当初,近来噩梦缠身,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遂以死谢罪!”
这时,慧贵妃和元琪也来了殿中,两人看见扔在面前的罪状,和跪在一旁发抖的木槿,大叫冤枉!
元信手指慧贵妃呵斥:“你既得陛下多年恩宠,没想到如此不自爱,竟敢残害皇嗣!”
慧贵妃凤目瞪起:“这只是四年前的旧事,这些年尚无人问询,怎的近日忽然就被翻出,矛头处处指向我们母子,难道陛下不觉异常吗?”
毕竟她在魏帝枕边安然了这么多年,洞察君王之心的本事,后宫无几人能比,若把魏帝的疑心挑起,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开脱。
元信冷笑,向魏帝躬身,“臣弟听闻,贤妃落的是个男胎,可惜啊,白白折损了一个皇儿!”
魏帝眼中黯色转厉,当廷下旨:“慧贵妃毒害皇妃皇子,赐毒酒!宫女木槿杖杀!楚王贪腐,致行宫修缮停滞,罪不可恕,降位郡公,发配西北!”
“父皇——”元琪大叫,“您不是已经饶过儿臣了吗?母妃之错怎可与儿臣之过同语!儿臣又怎知她会毒害贤妃!”
慧贵妃猛地扑向元琪,却被侍卫拉住,成千上万的伤楚从她泪中滚落:“你怎的如此狠心撇下母亲!今日你父皇要治你的罪,难道不是本宫求情才将你保下的吗?”她泣不成声,“本宫生你养你,你怎半点恩情都不念!”
“若是在宫中无法茍活,心念恩情又有何用,这不是母妃教予儿臣的吗?!”
殿外飘入一阵春暖,却在元琪眸中凝成冰川。
大殿里,安静的只剩他歇斯底里地叫喊。
慧贵妃已经气晕,元琪却并无半点怜悯,跪在魏帝面前,仿佛要将后半生的决心悉数倾吐:“父皇,母妃是母妃,儿臣是儿臣。您已经罚儿臣在玄武楼禁足,不要将儿臣赶去西北,儿臣定息心苦学,痛改前非!”
魏帝缓缓起身,从龙案后走至他面前,威目毫无怒嗔,凝在八子极尽渴望的眼底。
俄顷,明金龙袍的衣袖在空中一晃,“啪——”一声,一记脆响的耳光落在元琪脸上。
众臣煞然跪地。
元琪已被吓散了魂,顾不得擦唇角血渍,闭眼无声啜泣。
半晌压抑过后,却听见魏帝平静道:“慧贵妃残害贤妃和龙胎之行径,楚王并不知情,不必发配西北,先在玄武楼住下去吧!”
元琪惊喜过了头,抱着父皇的脚磕个不停......
回王府的路上,云静依旧没反过劲儿来,“就这样?”
元珩轻一点头。
“慧贵妃就这么被赐死了?”
“估摸着此时已经行刑了。”
她只觉此案顺畅得不可思议。
自己在查,御史台也在查,元琰比任何人都希望元琪失势,现在细细算来,元琪岂不是太倒霉了些。
“查贤妃死因,是想探得她与景明寺一案是何关联。”云静已经绕糊涂了,“现在已经查清,然后呢?”
元珩的指尖在“冰仙风”的夔龙纹上来回滑动。
“我总感觉,有人比我们更想查清贤妃死因,或者说,更想让慧贵妃死。”他道,“这个人想借助我、或他人之力完成此事,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安全。而这种安全,自玲儿走后就已经出现了。”
风掀起纱帘,窗牗隙间的道道幽光透进马车,而风过又是一片黯淡,阴晴不定。
云静还在默默理着乱线,王府很快便至。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崔府的马车也在门前停着,元珩刚要问许征是不是舅舅来了,许征就来报——崔大人已等候多时,正在逛园子。
崔文敬得知夫妻二人回来,便赶快到正堂迎接。
元珩笑问:“舅舅是来听我讲方才宫里那出好戏的?”
崔文敬摇头,称已经听说过了,“其实,陛下也传来口谕让臣去,臣慌称近来闹肚子,恐殿前失仪,就躲过去了。”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尚书台各部政务本就劳心,这些个阴诡伎俩臣不想听。”
云静热情道:“殿下和舅舅先聊着,我去备些舅舅喜欢的茶点。”明眸一闪,可口香甜紧跟便来,“茶是今春新下的含灵翠,再加清新入口的茉莉云台酥,如何?”
崔文敬连连道好,望着云静的背影欣慰说:“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谁也没料到安国公会有如此出色的女儿,殿下好福气吶!”
元珩唇角微扬。
两人在堂前坐定,崔文敬又好奇问:“呃......殿下成婚已近一载,不知王妃腹中可有消息?”
元珩拨了下茶炉中的炭火,一丝火星在他眼前跳了一瞬,“该来的总会来,奕尘并未太在意此事,怎的舅舅反倒更关心?”
崔文敬直说这是大事,不可不在意,“要是我那妹子还在,就轮不到我来催殿下了。”
这时,云静亲自端着茶点到了永晖堂外。
提及母妃,元珩眉宇转淡,崔文敬随即敛目接着道:“殿下是皇子,后嗣之事比天大,我瞧着,身边伺候的女子还是太少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像展开,“此女出自清河小房,是青州刺史家的嫡幼女,也是你舅母的亲外甥女,才貌俱佳,若能入王府封个侧妃,也不算亏待了人家。”
元珩略扫了眼画像,奉承道:“崔氏的女儿定是翘楚。”
云静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