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春(190)
元珩冷哼:“你若非要如此,本王也不拦着,到最后断错了案,在父皇面前找难堪时,别怪本王没提醒过你!”
这是崔文敬遇刺后的第三日了,没有朝臣再遇险,凶手也未出现,这行刺看来就是奔着崔文敬所去。
元珩把羽舟的信扔进炉火,不经意抬头,仿佛看见天幕尽头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悄悄吞噬一切。
赵王府。
蓝珞璃坐在花园凉亭,正逗玩笼子里的两只芙蓉鸟,一侍婢装扮的女子低唤了声姑娘:“此次连环凶杀案是秦王殿下所为吗?这么大的动作,为何他不与您商量,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蓝珞璃哼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这招可真够蠢的,原本还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下算是彻底把自己搭进去了!陛下调门下侍中冯瑞履继任尚书令,四姓世家又没捞着。尤其是左仆射王臻,这会儿估摸要气吐血了。”
侍女担心道:“姑娘不为秦王殿下想想办法吗?他一失势,定会连累我们。”
赤彤色的芙蓉鸟像在躲避蓝珞璃的喂食,在笼中乱飞。
“自十岁起,殿下就把我养在身边,赐我生存之道,我理应感激他,但他也利用了我,控制了我,想把我推给谁就推给谁,我从来不曾有一日做自己,他根本不值得我孤注一掷,眼下正是逃离的好时机。”
不知怎的,那芙蓉鸟死活不肯吃她喂的食,她也干脆不喂了,推开门,把鸟放了出去。
侍女说:“属下看得出来,赵王对柏萱无情,对姑娘才是一片真心。”
蓝珞璃摇摇头,“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感情,可惜赵王还不懂。”她又问,“看好柏萱了吗?”
侍女应道:“手脚都用铁链镣着,一日三餐照常,死不了。但她若敢乱跑乱嚼舌根,伺候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蓝珞璃颊边竟浮出一丝欣然之笑,“赵王原就依附秦王,根本没什么本事,也是个靠不住的,我们还是尽早抽身为好。”
“珞璃——”
元瑀远远唤着她跑来,迫不及待把人抱进暖阁。
于他而言,蓝珞璃就像一株散发幽香的奇花异草,在他黯然无光、淡若无味的生命中突然出现,给他惊喜和期待,让他品尝从未有过的新鲜与快意。纵使他根本不知这娇美外壳下是蜜糖还是砒霜,摄人香味将要指引他去往何方。
小半月过去,京师果然恢复了平静。
越王府内没了肃杀之气,侍女小厮也比前几日活跃了许多。这会子,水韵和丹蓉正带着几个年纪小的在园子里玩闹。云静闲来无事,也陪他们耍了起来。
侍茶的晓雪抹着泪儿哭诉:“方才婢子一抬头就看见水韵姐姐站在门外,说话声却变成了丹蓉姐姐的声音,甚是诡异,婢子险些被吓死。谁知是她照着水韵姐姐的脸,故意制了张人皮面具来逗婢子。”
云静好奇:“没想到丹蓉还会做这种稀奇玩意儿?”
丹蓉随意摆弄手里的面具,“在济州时,羽舟姑娘教了我几招,她说一些江湖人易容的手艺都很高超,根本辨不清真假。我这个还是太粗糙了。”
水韵也拿着个面具,只不过不是人皮,是个木制的粉脸娃娃。
云静不解:“上元节早过去了,你们怎又翻出这傩戏的行头?”
水韵道:“您近来未曾出府,不知这面具如今在京城可是风靡之物。坊间有传,前些日子出现戴面具杀人的凶手,是因陛下初一祭天惹怒了鬼神,只有傩祭才能化解。好多人平日里都戴着面具出门呢,说是辟邪。”
云静觉着可笑,“平城署衙和廷尉怎也不管,所有人戴面具出门像什么话!”
丹蓉说:“只怕一众高官怕死,也巴不得戴上面具不露真容呢。今儿还听林衿大哥说,自从陛下罚了廷尉,王宥堂大人就一病不起,告假已有多日了。”
多位大臣死于非命,廷尉寺理应受些惩处,不过这点打击就一蹶不振,哪像经手过无数重案的三法司重臣。
云静不禁一扬眉头。
那人皮面具看上去倒也有趣,便又笑着对丹蓉说:“你再戴上这面具,我看看能把人吓到什么份儿上。”
丹蓉道好,说要给主子表演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戴上之后便噗通跪地,装作水韵的语气,像要从容赴死:“我就是水韵,凶手就是我。”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还夸丹蓉装得像。
水韵白了她一眼,装作断案官命令:“快把她给我押入大牢!”
丹蓉假装进了牢狱,鬼鬼祟祟拎起晓雪,把面具换在她脸上,再一刀“刺死”,桃之夭夭。
晓雪也颇具灵气,陪她演的唯妙唯俏,引得满院子人都跟着鼓掌大笑。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而笑意却渐渐消失在云静脸上。
这张面具和这场“金蝉脱壳”的戏码牵动了神经,她忽然想起贤妃死后殉主的那个宫女。
如果换一个人,再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去替死,便可瞒天过海。
她记得元珩提过,贤妃身边两个贴身宫女,一个被陛下赐死,另一个是在妃陵主动自尽殉主。
也许那个殉主的宫女根本就没死呢?
若她有些江湖手段,可以制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把自己的脸“换”给别人,而后“金蝉脱壳”。
之所以有关景明寺工事的证据那么少,除梁王刻意销毁外,是因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深究的地方。
它是座精美的塔,仅此而已。
至于那些用以支撑楼板的木棱,如果没有人故意抽掉,那它们的存在只是支撑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