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没有家的小朋友吗?(122)
他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发小突然的离开,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深知时颂今不是一个遇事只会逃避的人。
他抹了把脸,询问万仞:“时颂今究竟为什么要走?”
万仞笑了,笑得有几分嘲弄。
这故事荒谬得简直无从讲起。
罪有应得的人茍且偷生,囿于往事的人居心不净,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清白无辜的人凭白牺牲。
他转过身,从冰箱里拿出了生日蛋糕和几听啤酒。他拆开蛋糕盒子上漂亮的丝带,抠开了易拉罐,递了一瓶给祁良。
万仞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尤其是对于时颂今的离开,他很想找人倾诉一二,但是却始终觉得如鲠在喉。
最终,他只能选择借助酒精的催化,才能对祁良讲清楚个中缘由。
万仞和祁良碰了碰杯,两个人都仰头一饮而尽。一个人在支离破碎地讲,一个人在东拼西凑地听。
故事的最后,两个少年都湿润了眼眶。
这几听啤酒对祁良来说还不足以上头,可是却足以麻痹万仞敏感的神经。
他两颊酡红,双眼也通红,鼻尖也是红的,明明是偏硬朗的面容,坐在对面的祁良却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万仞简直委屈到无以复加。
他有些心疼。
自从万仞来到左梁,时颂今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祁良真的难以预料时颂今的离开会对万仞造成怎样沉重的打击。
他有些烦躁地捏扁了喝空的易拉罐。张了张嘴欲说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终究是苍白的,能够治愈一切的,只有时间。
他们多么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一点,如果能够直接快进到和时颂今重逢的那一天,就好了。
再不济,可以快进到他们已经适应了时颂今不在身边的日子也好啊。
等待的这条路上,最可怕的不是艰难和曲折,而是无休无尽。
万仞按亮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笑了,可是祁良清楚地看见那抹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
万仞语气很轻,像是怀揣着期待:“快要转钟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开关处,断开了开关。屋内又一次陷入黑暗。
祁良看着他身形不稳的样子,想要起身扶他,却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他借着手机的光源,取出了生日蜡烛,插在了蛋糕的正中间,又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了唯一的一豆烛火,微小的,跳跃的。力不能支般,只能够照亮方寸。
可能是由于醉酒的原因,万仞的声音显得不再四平八稳,反而有些黏黏糊糊,听起来像是耍赖,又像是在祈求:“马上十二点了,我的小时就要十八岁了!祁良,你陪我一起给小时唱生日歌好不好?”
万仞有些浑浊的双眼却在灯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那双眼中蕴含的真挚与想念,让祁良忍不住又是鼻头一酸。
他仿佛透过那双眼感受到了一种平静表象下的疯狂与执迷。
他揉了把鼻子,温声开口:“好。”
零点了,闹钟声伴随着祁良气息不稳的歌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有个温暖家庭。”
这是祁良头一次觉得这首充满美好祝愿的歌曲显得那么凄凉。
像是在反讽一般,歌词里唱到的,在小寿星本人身上却一个字也没有应验。
万仞则是在微弱跳动的火焰中虔诚地闭上了双眼,双手交叉。
小时,也不知道现在的你身在何方。是在风尘仆仆地前行,还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稍事停步?
原谅我的贪婪与自私,你不在,那么我替你许了这个愿好了。
迷途漫漫,终有一见。
前事清零,只谢重逢。
时颂今,不管你要走多远,无论你要走多久,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等你和寻你。
万仞张开双眼,吹灭了昏昏无力的那盏灯火。可双眸却坚定地亮了起来,星火燎原,焮天铄地。
祁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蔫头蔫脑地掩下情绪,问万仞:“我今天喝得有点头晕,实在是太困了,不想再骑车回家了。可不可以在你这睡沙发对付一宿啊?”
理所应当般,时颂今离开之后,祁良已经默认万仞就是这所房子的主人。
万仞看了眼外婆房间的方向:“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你睡次卧吧,别睡沙发了。”
祁良点点头,去洗漱了。
懒得回家是假,他只是想代替他的发小好友多陪陪万仞。
祁良知道,寂静无声的夜里,如果只有一个人,再坚定的意志都没办法承受住念卿若狂的心跳和无处安放的遗憾共鸣。
即使万仞以后要一个人面对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但是当时当下,此时此刻,祁良只希望万仞的心里能够好受一点。
有自已这个外人在,万仞起码能够晚一天独自消化寒气逼人的孤单。
第68章 新的公约
那一晚,祁良被万仞安排住在了外婆的房间。而万仞自已,并没有选择去睡主卧,而是委屈兮兮地在沙发上蜷缩一夜。
时颂今的房间里,始终保持着他临走时的样子。
时颂今没有迭被子的习惯,所以那一床沾染着少年仅存气息的被子,还是松松垮垮地摊在床上的一个角落。
万仞连一个被角都没有动过,就好像时颂今还在那床被子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像往常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笑地对他说“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