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没有家的小朋友吗？(127)

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草稿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明亮的顶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他执起了画笔。

好啊，灯光下的世界居然是这样的扭曲虚幻，今天他万仞，就是毕加索附身！这要是不创作出一幅抽象派大作，简直都对不起当下美丽的精神状态。

他的笔在草稿纸上逐渐绘出了一道道意义不明的痕迹。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一定会评价一句这幅画也太过写意。

但万仞就是知道，自已只是在写实。这就是当下他眼里的世界。

画着画着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这手怎么不听使唤呢？他撕掉草稿纸，在新的一页上重新记录目之所及的扭曲现实。

不对，不满意。撕掉，重来。

重复数次之后，万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自已究竟为什么要重复这些既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举动？

就算今天晚上没有在梦里和小时成功碰头，也应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可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呢？

答案显而易见啊，这么明显的答案还需要去想？和小时有关的事情就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啊。

万仞点点头。

他重新拿起画笔，勾勒着时颂今的轮廓，描绘着时颂今的眉眼。

可是无论他怎么画，感觉都不对。雾里看花般，时颂今的样貌在他的笔下模糊成一片。

不对，不对，不够真切！这些都不是记忆里小时的样子！

撕掉！再来！不对！撕掉！再来！

直到他熬红了双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有旧伤的手腕后知后觉开始刺痛和麻木。他才惊觉，这一晚，就真的这么过去了。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没有睡觉，也没有画出一幅满意的画。

明明时颂今的样子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之前握起画笔就是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明明家里有一本速写本上画满了小时的各种神态。可为什么偏偏就今晚这么生疏？

多少唏嘘难落笔。

难落笔，落笔难，笔难落。

万仞知道，是自已的心乱了。

不过好在，这一晚的挣扎和煎熬过去了。自已应该收拾好情绪，去迎接新的一天了。

马上要高考了，他还要去兰屿大学呢。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梦想。关键时刻不好好学习怎么成？

万仞早早就到了教室，早到教室里的麻雀稀稀拉拉的，只有值日生忙碌的身影，还有周景林，他正默默伏案写检讨。

万仞将书包靠着椅背放下，恢复了往常那副谦和有礼的笑脸，对周景林说：“早。”

周景林有些愕然：“你今天好早。”

万仞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这不是快三模了吗？最后再冲刺一把。”

周景林看着万仞眼下淡淡的乌青，有些担忧，关切道：“你没事吧？昨晚没睡好吗？”

万仞浑不在意地笑笑：“别提了，昨晚刚要睡着，突然发现检讨忘写了，连夜起来补了两千字。”

他又看了看周景林的桌面，上面干干净净，只有今天要交的作业和一份未完成的检讨。因为时间关系，字迹较之平常的工整更加笔走龙蛇，洒脱漂亮。

万仞抚了抚掌：“好字！快写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周景林于是转过头继续赶检讨。只是他总觉得今天的万仞精神状态有些不寻常。

明明是疲惫的脸色，行为举止却比平时要幅度更大一些，眼神中的光芒也亮得灼人。

如同布满疮疤的面孔被覆上了一层僵硬精致的假面，强撑体统。

他皱起了眉。

全体麻雀到齐之后，万仞和周景林开始朗读检讨书。

他们两个检讨书的中心思想却是不谋而合：打人是我不对，但我是事出有因。是那个人嘴贱在先，希望他也能像我们一样深刻地意识到自已的错误。

言外之意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检讨念完，宫定宇已经对他们这种认错但不后悔，表面服软的行为表示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按照《三班公约》第三条，全体麻雀一致表示他们的检讨主题明确，意义深刻，组织予以过关。

并且还有麻雀表示，他们两个人不光检讨写得好，打人打得也好！这种人就是欠教训，换做是谁都得跟他们拼了！

吓得宫定宇赶忙一迭声地阻止。

这帮不省心的仔，一身的反骨！

人活着终究不能缺少睡眠。老师们喋喋不休讲话的声音，钻进万仞的耳朵里就如同唐僧讲经般，成了不怎么美妙的白噪音。不过倒是极大的激发了消失许久的困意。

万仞再也控制不住自已沉重的眼皮，他甚至都不记得意识是在什么时候抽离的，就趴在桌上深眠起来。

周景林看着身旁睡得雷打不动的万仞，连老师突然高昂的语调和精准命中的粉笔头都没有叫醒他。

他举起手，替同桌打了个掩护：“老师，他今天身体不舒服。”

念在万仞成绩一向高居榜首的份上，各科老师都没有选择去为难他。万仞就这么睡到了午休时间。

万仞是在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中醒来的。

“他真的是睡过去了不是晕过去了？”祁良语带惊恐。

“不好说，一上午就没睁过眼，也没动过一下。”周景林眉头紧锁。

“要不我背着他去趟医务室吧。”韩嘉珺已经蠢蠢欲动了。

洪泸泸赞同：“挺有必要的。”

正在这时，沉寂了许久的万仞突然抬起了头，皱了皱眉。他头脑昏沉闷痛，修长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不适地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