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之忧伤(7)
她不和优理对视。
优理却不以为意,只闷笑着回忆当初,“曾经你也把我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钓着我,哄着我,结果到了床上,被我推倒了就老实了。”
她还记得她们的初次。
冥安应该原本是想站主导位的,被温柔却强势地放倒,又被亲吻到融化,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头就一去不复返了,此后只能用别扭的态度示人。
她在床上哭,像个脆弱无助的小孩子。但优理半分也不怜悯她,依旧捉弄她、取笑她。
要问理由,就是冥安太狡猾了,野猫一样的不听话,需要花大力气管教。如果随随便便就放纵她,下场只会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优理去打水了。
两个钟头前才洗过澡,现在冥安又不得不再洗一次。她倚在床头,心浮气躁,腹中有股倾吐不出的郁闷劲儿。
她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做的诸多努力。
刚开始躯体没能和她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嵌套,她生了场大病,险些死去。
和她不同名但是同姓氏的冥小姐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女,文雅贤淑,说话都不敢音量稍大,过惯了被仆从包围保护的好日子,是朵温室里的娇花。
冥安轻轻松松就占据了这样一个女人的躯壳,然后吃了点苦头,又熬过了重病。
她寻了个由头把名字改了,改成自己的原名。自此之后和身体融合得越来越好,冥小姐的长相也逐渐向她靠近了。
在富家女的交际圈里打出名堂,是她几十天连轴转,到处去人家里做客喝茶,也到处给人行方便才促成的结果。
好不容易越混越好,桃子却被赶过来的优理摘了。
梁小姐对优理的同情,冥安可以理解,但难以接受。往后还会有更多的笨女人被优理那副装出来的可靠模样欺骗吧,正如她们被自己欺骗一样。
思及此处,冥安气闷地捂住胸口,把枕头丢到地上。
拖着木桶回来的优理一眼就看到可怜兮兮的枕头,沾了灰,还被满脸阴郁的女人踩在脚下。
“这又是怎么了?拿不会说话的物件撒气。”明知道冥安心情不愉的原因在于自己,姬优理偏要懂装不懂,坦然地坐到她身边哄她。
冥安抬起脚尖,缩回温暖的被窝,背对着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夜已深了,窗子被关上,桌上燃了一支蜡烛,光线昏沉沉的。
姬优理钻进恋人的被子,抱小猫似的,托着她的背和腿,把她抱出来,与此同时,口中也调侃道,“真是大小姐,还要我抱你出来洗澡。”
她把一言不发的冥安放进水桶,又柔情蜜意地补充,“不过从多年之前在实验室,你就是这样了。擦身体、吃东西,样样都要我帮忙的。”
“那是因为我虚弱得动不了。”冥安很冷静,有理有据,反驳优理的话。
她想说实验很残酷,对自己的身体损害很大,但是话到了嗓子眼又吞回去了。说这种卖惨的话,还是对敌人说,很不光彩,她不喜欢。
她们追忆着过去,一个怀着留恋,一个很不甘心。
当初冥安是如何主动亲吻了优理,又是如何任她施为。这些优理都没有忘。
尤其冥安满面红霞如同施了粉黛的动人媚态,是优理一辈子都会深深刻印在数据库核心的美妙回忆。
人比花娇、心比天高的冥安,那么擅长勾引别人,却只是被亲了亲,就暴露原型,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话又说回来,她本来也是娇弱的小女人,拖着一副病体强撑着度日,弱柳扶风一般,只是智慧与从容的气度令人忽视了这一点。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优理逼问着,对答案很有信心。
因为她凭借敏锐的直觉,意识到冥安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只是对方碍于仇恨不肯承认。
有恨不代表没有爱情。爱恨交织在情侣间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更何况,对于她们这种立场相对、却又被彼此吸引的人而言,旖旎的爱与刻骨的恨相伴相随才是正常的,只有其中一种感情反而是缺失了些什么。
她咄咄逼人,要冥安直面真心,为此还拿出了证据,细细地历数冥安对她的特别之处。
冥安也不否认,坐在浴桶之中,托着下巴,长发垂落到腰际,在水里半漂半沉。
她眼里媚光闪烁,口中一声不吭。
身体受损的她离不开人,没法独自生活,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所以才把通晓内情的优理留下。
咳嗽不止是着了凉,也是肺腑继承了自灵魂而来的伤痛。她必须吃药,服用修复因子,而那些能够治疗她的东西,只有优理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她。
为了她自己,她权衡利弊,选择不吱声。
于是姬优理也就单方面地为两人的未来规划好了道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通知她,“我会治好你,也不会重罚你。所以就好好和我过日子吧,别再折腾了。”
她没有询问冥安的意见,是认为冥安不会反感自己的安排,还是觉得冥安就算反感也改变不了什么呢?
“睡吧。”冥安沉默片刻,也没有硬要提出自己的看法,只将清洗干净的长发拨到背后,迈出浴桶,小心地躺回床上,枕住头发入睡。
优理也跟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室温重新升高,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冥安是真有点受不住了,睫毛闪了闪,眼角渗出一点泪花。
“睡不着。我还想再亲亲你。”优理却还理直气壮地耍赖,把恋人死死地困在怀中,手臂收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