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州(41)
服务员端上他的面,盛路阳哼着歌儿,剥开筷子,一点点挑走上面多撒的香菜。
他才不管向时州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挑挑拣拣,中国人哪有不喜欢吃饺子的?而且两个人都在家,小姨又怎么会点向时州不喜欢吃的饭?
多么拙劣的借口,又当他傻么?大冷天的,连口热饭都不让吃,少爷的青睐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妈的,当他是暖床丫头么?
手机屏幕还没灭,突然,向时州转账五百过来,备注:
十五分钟回来,我在你家门口。你的那份也算我的,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盛路阳立马转头看向服务员。
“你好,能打包吗?”
第十九章
时隔不到一周,盛路阳客厅的茶几再次堆满了各类吃食。
打包的两碗拉面,五道两人份的清新小菜,盛路阳贡献了他的馕和炒板栗,向时州端来了寿司、水饺和一些蘸料,桌面有种朴素的烟火气,比起上次更显得日常些。
盛路阳坐下时也有些恍惚,他居然有种在和向时州过日子的错觉。
“你再来个几次,”盛路阳坐下感慨道,“咱俩就成一家人了。”
向时州瞥他一眼:“付费一家人么?”
“瞧你说的,”盛路阳一件件将桌上餐盒全部打开,“我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
“比如?”
“比如,我路上还专门给您老人家买了中杯的墨白乌龙。”盛路阳清清嗓,扯过书包,掏出他的小惊喜递到向时州面前,讨好地笑:“这次是三分糖,你尝尝。”
虽然很不想笑,向时州还是没忍住笑了。他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插上吸管,不明白一杯奶茶有什么好值得欢喜的。
俩人挨坐在一起,低着头边吃边聊。盛路阳非要听他爸的原话,向时州无可奈何,大概把俩人对话叙述了一遍。
“话说,”向时州扭头问,“你怎么没告诉你爸房门密码?”
“因为人需要隐私。”
“那你还要不要回他电话?”
“得回啊,那我亲爹,我还指望着他活着呢——对了,我那酒呢?你没拎过来?”
“考完试再说。你俩经常在一起喝酒?”
“不算经常,”盛路阳顿了顿,“他应该也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怎么说?”
“不怎么说。”盛路阳埋头吃面。
向时州“嗯”了声,低下头安静吃饭,没再问任何问题。
好半响,盛路阳吃完面,余光朝身旁人瞄了一眼。
向时州目光平淡,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该挑菜就挑菜,该喝汤就喝汤,满脸的不甚在意。
不在意他父母怎么样,家庭又怎么样,也不是很在意他。这个人总以一种过客的身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偶尔碰到有趣的事就参与一下,大部分时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路阳搞不懂向时州。
这人给他的感觉是真实的,也是即时的,过了某一时刻,他们之间本就不深的羁绊便会烟消云散,向时州不会主动挽留,他自然也不会。
对于那种感觉,盛路阳经常在回味,而非深究。深究不见得就有好结果,回味却会在假想中将短暂的特殊时刻无限延长,潜移默化地种植在自己的身体里,化作他开始渴盼明天见的愿望。
想到什么,盛路阳挪了挪身子,坐到和向时州同一水平线上,粗略地和对方比了下身高。
他最近有长高,但向时州还是比他高一点儿。
“你在干什么?”向时州发觉他的怪异举动,转脸看过来。
“看咱俩谁高。”
“你很介意身高?”
“男生就没有不介意身高的吧?”
“是么,”向时州满不在乎地说,“我就不介意。”
“你不介意是因为你高,”盛路阳不屑道,“你长个一米五试试?”
向时州啧了声:“那倒也不必。”
“我长一米五呢?”盛路阳好奇问,“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
“不好找。”
“什么不好找?”
“人群里。”
期末两天眨眼便过。
盛路阳从没主动询问过向时州的成绩,他没刻意关心过,这次他的考场在七班1号,考完语文,他拿着保温杯靠在墙上喝水休息,不留意一转头,就看见了坐在他身后低头整理草稿纸的向时州。
盛路阳吓一大跳,一口水差点喷人脸上。
向时州波澜不惊抬起头,说了句“巧啊”,然后站起身,走去后门垃圾桶扔稿纸。盛路阳愣在座位上,好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那种心情难以言喻,就好像一只浮光跃动的蝴蝶,时而在他虚幻的梦里扑闪翅膀,时而又在现实里——他的身旁,不着痕迹地栖落。他们每一次巧合的遇见,都让他特别想扑上去将对方紧紧抓住,说:“你又出现了,你别走了。”
这种感觉跟两人有意约定好的行程完全不同,身份也不一样。向时州于他,有时是像家人一样的邻居,有时只是点头之交的同学,有时……又是他未曾预料的悸动。
等人回来,盛路阳转身朝后,俯身趴在对方桌上,手指敲敲敲。
“诶,你下学期是不是也要进重点班了?”
“不进,”向时州低头拧着笔帽,“重点班的节奏不太适合我。”
“看出来了,”盛路阳冲他笑笑,“不过也没事儿,反正最后有大学上就成。”
向时州手下动作一顿,问:“你想去哪儿?”
“还没确定,”盛路阳挠挠下巴,思量着,“看最后考多少分吧,不出意外就是A大或者T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