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州(46)
是的,他准备给向时州一个追求他的机会。
但事实上是——
向时州无比扫兴地回复了他一句“滚”,然后就把他删了。
是的,向时州把他删了。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当时化学老师为纾解大家午觉后的困意,在讲台上和前排学生聊起“黄金雨”的制作过程,盛路阳低埋着头,记笔记的手都在发抖,碘化铅沉淀直接写成了碘化碘。
别说后悔了,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整一下午,盛路阳都怀揣着一种罪孽深重的心情在忏悔。
第三节课下,为了晚上放学还能一起回家,他决定主动出击,厚着脸皮去找向时州说话。没料对方察觉他走进,蹭地一下站起身,直接拿着手机走去了外面。
虽然有点恼火,盛路仍阳紧跟着追出去,黏在对方身后,向时州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是中午吃饭的便利店,辅导班楼下紧挨着的那家。
向时州进去买水,盛路阳也拿了一瓶一样的,付款时,他抢先走在向时州前面,对收银员笑道:“我俩一起算。”
收银员点点头,在他水瓶上扫了两次。
成功付款后,盛路阳满怀期待地转头,发现向时州刚才那瓶水被丢在他身后的货架上,人已经出门走向了马路对面的便民超市。
盛路阳飞快抓上两瓶水,继续追上了去。
红灯亮着,向时州被迫停在斑马线前,盛路阳庆幸赶上,小碎步贴过去他身旁,递给他那瓶水。
“给。”
向时州板着脸,不接,也不说话。
“别生气了,”盛路阳讨好道,“我没别的意思,不问就不问,我就随口一提。”
“你有完没完?”向时州霍地转过身,浓眉紧蹙,“自己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老缠着我干什么!”
“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啊,”盛路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急道,“我逗你玩儿呢!”
向时州瞬间恼火起来:“你有病吧?滚!”
盛路阳死活不动,仍举着水瓶,厚颜无耻道:“你先喝水。”
“我让你滚。”
“我让你喝水。”
“我问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有病!”盛路阳满不在乎地大喊一嗓子,无视周遭路人投射过来的怪异目光,好脾气地将水递上前,轻声哄道:“你就喝这瓶吧,给个机会。”
向时州转身回去楼里。
盛路阳屁颠屁颠地跟上。
“别他妈再跟着我!你没听明白吗!我让你滚!滚!”
一连声的怒斥低吼,那人难掩暴戾的神情,盛路阳左右两手握着水瓶,愣在原地,看那人突然狰狞起来的脸,逐渐泛红的双眼,还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的面部肌肉。
盛路阳被这副痛苦的表情震慑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失声。
只是两个女生的名字,至于这么……难过吗?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向时州走了,盛路阳没敢再跟上去。
出来时,两人走得很急,谁也没穿外套,现在他感觉到冷了,无可奈何地揣着两瓶水,瑟缩地蹲在路边,两眼茫然地望着街道上途径的行人车辆,满脑子都是向时州。
那本是个如玉少年,被惹哭过后就成了破碎的玉,风似乎也在怜惜他,吹动他身上薄薄的衣衫,却始终吹不散他眼底迷蒙如雨的雾。
他红肿着眼睛,倔强着不肯落泪,那望向自己的满含怨意的眼神比桃花还灼人,撩人心痒,更烧人心疼。
盛路阳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和向时州相处,他完全无法再把对方当成同学或者朋友了,可他们的关系就在这仅此一次的试探中轻易破裂,向时州太决绝了,他还没探究清的这段关系,向时州却说断就断,又令他不禁觉得那个人是否值得在乎。
车尾气很难闻,北风卷席着沙尘,扑的他满脸都是,盛路阳心里空落落的,神经也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从法院出来的那个下午。
他觉得自己有点孤单,被遗弃的孤单。
待天边黯淡暮色低垂下来,盛路阳估摸着快下课了,将水瓶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回去教室收拾东西。
预料之中,向时州早已离开,其他人也都三两结伴着陆续离开,盛路阳整理着书包,心绪一片混乱,不知道向时州明天还会不会来,或者,如果向时州继续来,他就不再来败坏那人的心情了吧?
正好,盛路阳自我安慰着,反正是免费名额,而且他还省事儿去借电车了。
挎上书包,正要离开,身后响起一声匆忙的“诶!”盛路阳闻声回头,向时州前桌的女生三两下装好书包,朝他小跑过来。
“那个,”女生笑容有点儿尴尬,“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薛晶。”
盛路阳眼前一黑。
他都知道错了,向时州不会在临走前还要专门搞他一次吧?!
“我后桌说,让我直接你叫傻帽儿,哈哈哈,你们很熟吧!”女生从衣兜里拿出一小串钥匙递给他,“他说他打车回家了,让你先用着电车。”
盛路阳满心复杂地接过,手指反复摩挲着,询问道:“他有说他还来吗?”
“什么还来吗?”女生疑惑,“来哪儿?教室吗?”
“没什么。”
盛路阳料想向时州也不会交代太多事,他对女生点了下头:“谢谢你啊,对不起了。”
女生更加疑惑:“对不起什么?”
盛路阳苦涩一笑,偏头朝远处那人空荡无物的座位又看一眼。
“我先走了,再见。”
“好,”女生点头招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