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州(63)
盛路阳气的一笑:“滚你的,我要是夜里再像下午那样发起烧,明天醒了就都赖在你身上。”
“我说给你买药你又不吃,难不成还要我回学校帮你拿?”
“当然不是,这会儿学校早关门了。”
“那你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盛路阳低垂着眼,筷子反复戳着米饭碗,“就是……如果我出事,就赖在你身上。”
“碰瓷?”向时州一笑,无所畏惧道,“那行,待会儿吃完饭咱俩去市医院,你明天也别打针了,从今晚上开始输液吧,我不介意全程陪护。”
盛路阳没再说话,放下筷子和饭碗,两手捧起小汤碗,低头默不作声地啜着。
向时州终于发现不对劲,心中微微紧张,朝人歪了下身子,探头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
“现在时间还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向时州皱起眉,挪着身子凑近过来,手肘碰他一下,语气放轻了许多:“我说真的,医药费我付,你要是不舒服就立刻说,我没说不负责任。”
“不用,”盛路阳闷着头,嗓子有点哑,“我挺好的。”
“真的?”
“嗯。”
“那等下我收拾桌子吧,你早点休息。明早也一块儿去上学,现在是三月份……”向时州放下碗筷,掏手机看了眼明天的温度和天气,思量道,“骑车会有点冷,还是打车?”
“头晕,”盛路阳皱起眉,抬手扶了下额头,“不想再坐出租了。”
“好好好,”向时州看出盛路阳状态不好,手扶了下他的肩膀,“你明天穿厚点,我骑车载你。”
“向时州,”盛路阳忽地偏过脸看他,“原来你会关心人啊。”
“我……”向时州一顿,他本来要嘲讽回去,却见对方眼神认真,不似在跟他开玩笑,便也正经起来。
“对待老弱病残,我还是有点良知的。”
“那等我好了,你就不关心我了?”
“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关心来关心去的?”
“也是。”
盛路阳偏头咳嗽一声,他也才察觉到他总想在向时州面前犯矫情,与之前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的自己狂野又彪悍,就算喝醉后吐得昏天黑地也不会低头服输,现在遇见了向时州,他却像个缺爱严重的漏气娃娃,柔软又脆弱,一心总盼着这个根本不可能的人来关心自己。
真是可悲。
可除了向时州,他眼下又能寄托谁呢?
吃完饭,向时州在厨房洗碗刷锅,盛路阳拿了套运动装充作临时睡衣,进浴室关门洗澡。
一居室不大,七十多平,厨房距离浴室也近,稍微大点声说话就能听见彼此的动静,客厅左边墙是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右边门掩着水龙头冲刷碗盘的激流声,没隔多久,这诡异的寂静便变得令人惶恐不适。
向时州有点担心浴室里的人,怕盛路阳一不留意被蒸汽闷晕过去,便主动找人聊起这堆锅的归宿问题。
“锅就放在你这儿吧,反正我家也用不上了。”
浴室传来一声“嗯”,显得很没精神。
“不是说要炖肉吗,”向时州继续道,“今天时间太赶了,改天把高压锅也给你拿过来。”
“好。”
“你会用高压锅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
“头还晕吗?我还是帮你去拿点药吧。”
“说了,没事儿。”
“那万一半夜又烧起来呢?”
“那就直接死去呗。”
“……”
向时州无语,他现在知道了,盛路阳还在跟他赌气。
他都说了不是故意的,盛路阳离开教室前不也没想起拿药么?凭什么都要赖在他身上?
病就病去呗,搞得好像他很在乎似的,他关心询问也只是出于道义和礼节,得寸进尺的是盛路阳自己。
盛路阳凭什么这么贪婪?
愤愤着洗完碗,向时州在厨房摆好一堆锅碗瓢盆,擦干净手后,走到浴室门口站定,抬手在玻璃窗上敲两下。
里面水声停下,传来盛路阳询问声:“怎么了?”
“不早了,我先走了,明早老时间门口碰面,”向时州想了想,又说,“要是你没出来,我就自己按密码进来找你了啊。”
里面没回应,只有一阵匆忙窸窣的穿衣动静。
向时州等待片刻,又说了句“走了”,顺手拿起墙后电视柜旁的手机,转身离开。
浴室门哗啦一下被打开。
向时州闻声回头。
盛路阳湿着头发,赤着上身,只来得及穿一条运动长裤。他像个悍气十足的土匪,浓眉紧蹙,俊美如雕塑般的脸在灯光阴影下显得极为阴沉,表情又似个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小孩,满身散发着怨气,眸底难掩失落地朝他走了过来。
向时州惊讶的张大了嘴。
他原以为盛路阳是干瘪的瘦,那人穿衣时从侧面看就是一张薄纸,不曾想这人的身躯比想象中要成熟精壮,胸腹间的沟壑纵横,偏白的皮肤泛着细滑的水光,身材真的很……有料。
向时州清咳一声,垂下的手指无措地揪着裤边,偏过脸将视线移开。
“怎、怎么不穿衣服。”
随风带动一阵沐浴露的芬芳香气,盛路阳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一手圈住怀中人的腰,另一手抱着那人的后背,埋头将下巴垫在那人的左肩头蹭着。
向时州身子一僵,脸色赤橙红绿青蓝紫地变化着。
生理上,他很想抱住他,心理上又想坚守住原则。他不想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