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几分钟，”向时州眉头紧蹙，眸底神情似乎很不耐烦，“你有事吗，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

意料之外的反应。

盛路阳一噎，心中微微紧张，知道自己又被向时州讨厌了。

他迟缓片刻，说：“我来教室拿东西，路过看见你了，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没必要，”向时州盯着他，“还有，我非常讨厌你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如果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别认识了。”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盛路阳也皱起了眉，“我从来没对别人这样过。”

“那你对我这样？找死么？”

“我……我……”盛路阳烦躁地挠挠头，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那种很微妙的、既想逗弄、又想挑衅、特别想对那人恶作剧的感觉。

他垂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向时州挥手赶人：“没事别来烦我。”

盛路阳觑他一眼，不肯走，厚着脸皮问：“你没生气吧？”

向时州斜他一眼，“你说呢？”

“我不知道，”盛路阳走近过来，将手搭在对方的笔袋，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里面的一堆黑色碳素笔，“但我觉得你不是小气的人，尤其是对我。”

向时州斜眼向下，看着对方不老实地鼓捣他的东西。

盛路阳手指长，五指关节很突出，一节是一节的，像根茎盘虬的老树疙瘩，形状粗糙，但很性感。

他移开视线，冷声淡淡：“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盛路阳笑哼一声。

聊这么多话，向时州要真想发飙，早就发飙了。

随手拿起一支笔，将笔帽落在对方食指骨节上若即若离地蹭着，询问道：“中午一起去吃饭？我过来找你。”

向时州想也不想，拒绝道：“我中午点外卖，不和任何人去食堂。”

盛路阳笑：“没关系，我也和你一起点外卖就是了。”

“我想一个人吃饭。”

“借口太拙劣了，”盛路阳比划着胳膊打叉，“不予通过。”

“我不想看见你。”

“更拙劣了，驳回。”

“暂时，暂时行了吗！”向时州终于也有点烦躁，他讨厌这种别人将他逼到死胡同里被动的感觉。

抬手抄了两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愈发显得眉毛深浓，态度恶劣：“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来烦我。”

盛路阳抿了下唇，一声不吭地拿回碳素笔，给人扔放回笔袋里。

“对不起。”

“赶紧走。”

盛路阳心里不大是滋味，总觉得莫名其妙，本来都要走了，平白无故被欺辱一顿，越想越咽不下那口气，又忍不住回去给自己挽尊：

“那个，我是看你生日比我大才逗你玩儿叫你声哥，你用不着多想，我以后就算赖谁身上，也不会赖在你身上。”

“我没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也别觉得你帮了我几次忙就不可替代了，这学校里想和我一起说话吃饭的人多的是，我没那么贱哈，别搞得好像我就单稀罕看你冲我甩冷脸似的，我干嘛天天跑你面前自作多情？要不是咱俩邻居，你看我理你？”

“向时州，实话实说，你长得也就那样儿，真的，别整天仗着你有俩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就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德行，咱俩谁消遣谁还不一定呢，你看我身边缺你这样的人么？啧，我承认你有点儿特殊，但你真不是我的唯一。”

“哦对了，你的钱——你不就有点儿小钱么，我回头一分不差全还给你，咱们两清。”

撂下一堆狠话，整个人气血都通畅起来，盛路阳简直神清气爽宛若初生，潇潇洒洒迈着大步转头离开。

砰一声！

身后那人突然狠踹了一脚桌子，课桌犹如轻盈的木头玩具，斜倒撞飞在盛路阳身后的防盗铁门上，桌面因此劈出一道浅细的裂痕。方角在沿着铁漆急剧下滑，划出“吱拉”的尖锐刺耳声，下一秒，整张桌子摔倒在地，发出重物砸落的闷响声。

笔袋洒了，一堆碳素笔哗啦啦全都掉落在地，保温瓶也摔溅出了水，沾湿了稿纸和笔袋，撞到在地上滚落一圈，又绕回原位。

骚动不已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四十多双惊骇的眼睛齐刷刷投向噪音源头。

盛路阳也被吓了一跳。他站在教室外，防盗门就在他手边，桌子再斜一点就能砸到他背上，就眼前这种灾难现场……向时州简直就是要杀人了！

他咽咽吐沫，忍不住回过头。

向时州一脸阴沉沉地坐在那里。

“蹲下，给我捡起来。”

第三十三章

有恃无恐的破坏力，看狗一样蔑然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姿态，当盛路阳视线和那人冰冷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遭遇韩剧里的校园霸凌了。

但，向时州将额发撩上去很帅，硬帅。

饱满的额头露出，眉头紧蹙拧成“川”字，克制隐忍的表面下，是蠢蠢欲动的、将要发作的暴力，极具侵略与攻击性。他好似换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强势气场，比平时的冷淡闲散多出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但并不显得装腔作势。

很多时候，一张脸就能抹平一切。

众目睽睽之下，盛路阳稍作停顿，然后耸耸肩，无所谓一笑，走过去将课桌扶起来，重新搬到向时州面前。

俩人对视上，紧接着，彼此目光错开。

盛路阳按照指使，乖乖蹲下，将散落在地上的笔装回笔袋，杯子也捡起来拧好，恢复原位。向时州的稿纸上没什么字，也没签名，画的一圈又一圈的椭圆，还有很多网格一样的叉叉，盛路阳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都湿了，他直接团成团，扔进了桌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