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42)
他的手里还提着半瓶未喝完的酒,手指苍白,酒瓶半垂在地面。
走得近了,盛望明显看见贺舒肩膀微微的颤动。
盛望感觉自己呼吸都剎那顿停了那么一秒,尽管他和贺舒在一起很多年,可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贺舒这么失态伤心的样子。
盛望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贺舒的肩膀,这刻他清晰的听见贺舒呼吸深了几分微微停顿。
“怎么了,贺叔叔?恩?”
盛望哪里看得了贺舒这个样子,他们曾经在一起那些年贺舒也总是更像长辈更像哥哥,什么事情都挡在他的前面,可是现在这时候盛望看着贺舒单薄瘦弱的肩颈只想把人往心里揉进去,揉化了。
他尽量温柔的搂着贺舒的肩膀,想把人搂进怀里,贺舒却缓慢的仰头起头,这一眼看得盛望一愣,贺舒漆黑的眼睛里有些明亮的湿润,他醉得双颊坨红,唇瓣却是苍白的,他看着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小望……”
他喊他的名字,嗓音带着醉酒的糯软:“我又要……没有家了。”
盛望感觉心脏沉沉重重的痛了痛,贺舒下颚搁在手肘,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放空了那么一瞬间,他说:“以前,也是这么……慢慢的……慢慢的……没有了……”
“他先是不回家了……然后……慢慢的……不回我的消息了,再然后……他和别人睡了……就在我们的卧室里……”
贺舒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一字一低,盛望突然迟钝的感觉到了。
原来他给他烙印的伤痕不是淡去了,而是埋在他的心里,这些痛苦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要出现了类同的事情,对于贺舒而言这种伤害和痛苦是双倍的。
现实折磨他,回忆也折磨他。
林以时折磨他,他其实也在折磨他。
他喉音有些发堵,手指轻轻碰过贺舒苍白脖颈,拇指凑着他的侧脸轻轻抚了抚,他多么渴望这样珍重姿势能够稍微减少一点他的难过,他问得很轻压低了声音:“林以时和那小子,睡了?”
“你已经看见了?”
贺舒轻声咳了咳,他的眼睫缓慢的掀了掀:“看见了……又怎么样呢……”
他缓慢的顿了顿:“没有人在乎的。”
盛望压抑着呼吸,忍得手指骨头都快扣碎了,从他知道这个答案到现在已经安奈了无数次想冲上楼撕了林以时的冲动。
“跟我走。”
“贺叔叔,你跟我走。”
贺舒却迟钝的摇了摇头,他眨眼的时候泪珠一颗终于盈满了眼眶从脸颊滑下来:“你又不爱我,我怎么可能跟你去哪里。”
盛望一愣,贺舒意识其实已经很不清醒,他语无伦次,再轻轻低低的说:“盛望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后悔……但是他不知道……”
“如果是爱的话……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错的。”
盛望搂着贺舒坐了很久很久,他蹭着贺舒温度略高的侧脸,只觉得鼻息发涩,他从来都不知道总是面无表情的贺舒其实也会这么伤心,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哭泣。
那过去的很多时候,他是不是也曾经在他离开之后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在哪个角落里抱着这么一瓶酒偷偷的泪流。
只要想一想,盛望就觉得内疚得要疯了。
他轻轻揉拍着贺舒的脊背,期待能多给予他一点点安慰和安全感,贺舒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流泪,大概醉得厉害,他一动不动的愣愣看着窗外瓢泼的夜雨。
有那么些时候,盛望看着贺舒没有神情的侧脸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灵魂破碎的木偶。
贺舒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在身边,中间突然抬手扣了扣胸口,他只是眉头蹙了蹙,自己拉开了抽屉,找到了药瓶。
盛望蹙眉看着,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眼眶发湿。
他眼看着贺舒呼吸那么费力,他却好像很习惯独立这样的事情,他倒了两颗药仰头吞下去,再次抬起眼睛,看着窗外。
盛望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贺舒却突然笑了笑说:“我好像二十四岁那年夏天的时候……最开心。”
盛望唇齿剎那一颤,他突然紧紧搂着贺舒,再压不住胸腔汹涌的颤动,泪滴滑下来。
在这一夜,他才从终于听清他温柔的爱人,心底深埋的遗憾和伤痕。
二十四岁那年夏天,是他和贺舒结婚的季节。
他们买了房子,他们一起装修,他们一起去逛生活超市,挑了很多碗和杯子。
他们一起剪了很多喜字贴满了房间每一扇门。
他搂着贺舒躺在床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老婆,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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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睁开眼睛只感觉到刺目的光晕,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明明是搂着贺舒睡过去的。
盛望猛地一下坐起来,他笔直的走出去。
贺舒没有在客厅里。
后花园里也没有人。
盛望踩着拖鞋四处走,从大门口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看见了神色匆匆的林以时。
林以时开口第一句就是:“贺舒呢?”
《离婚以后》五十二
五十二
盛望觉得自己要疯了,没疯是因为他不确定贺舒怎么样。
一个人遭受重复的打击,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甚至怕死了,怕得要死了,他害怕林以时接到什么家属溺亡消息的电话,或者是贺舒又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身体已经那么不好,吹一点风淋一点雨就要感冒发烧,大一点声音就会发心脏病,他能去哪里呢?他又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