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125)
身侧,铁塔伸出手,面露谄媚笑意,示意他把烟灰弹进他手里。
铁塔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一米九的身高,肥壮的身材,如同一只铁塔一般,人如其名。
陈无离上扯了嘴角,将已经灰白的烟灰弹入他手心,在铁塔要收回去手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滋啦”,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皮肉烧焦的味道。
陈无离舔了下嘴唇,扬手甩了铁塔一巴掌,铁塔趔趄着,若非及时抓住栏杆,只怕要掉入大海。
“滚!”
他朝铁塔的方位摆摆手,没有回头。
铁塔急忙转身,消失在甲板上了。
陈无离看着天空中满月,双手合十,朝月拜了拜,摸出一粒流魂香。
昆仑山洞找不到了,那就没有源源不断的流魂香原料——彼岸花了。他手里的流魂香用完就没了。
不过,暂时不需要了,白纱业已魂飞魄散了,他也不需要流魂香去猎魂用来复原容貌了。
他已经恢复如常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孟姜就更好了。
可惜孟姜也不见了。
铁塔这个废物,找个人都找不到。
他仰头,看着明月,想到月亮上是否还有修月人。
一千三百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圆月,他因一时分心导致师父邹行之炼制的丹药变成一团焦碳。什么丹药,本就是糊弄玄宗皇帝所制,用的都是些最常见不过的硝石、空青、雄黄、阳起粉之类最常见之物混合。
只是,化成碳块,需得重新炼制,明天便交不了差了。
邹行之用马鞭抽得他遍体鳞伤,又把他赶出院门。
他一时无处可去,躲在街上,被巡防宵禁的白纱所捡拾。
他犹记得她自马上取下披风,掷给他,且带他回到了府邸,找奴仆给他搽药。
也是这样的月夜,坐在定国将军府冰凉的石凳子上,白纱对他说:“陈无离,你知道月亮上有许多工匠吗?”
陈无离摇头,“住着的不是嫦娥吗?”
“不是,是修月人,他们修整月亮上的坑坑洼洼。”
“真的有吗?”
“真的。”
“我想做个修月人。”陈无离喟叹,当时他浑身皮肉绽开,只想脱离邹行之。但是,他没有,反而越陷越深,直至视他如父,胜过至亲骨血。
白纱拿出一个瓷瓶,捏出一点儿粉末状的碎屑放入陈无离手心,“这是修月人给我的月碎,吃了你会好的快些。”
陈无离用舌尖舔舐掌心,这“月碎”初入口冰凉,后逐渐融化在口腔里带着丝丝甜味。
陈无离看着月亮,想起当年之事,他笑了,碎发散在额前,月光下,他眼眸明亮如水。
他摇了摇头,想要消散脑海中对白纱的思念:她死了,魂飞魄散了,世上再也不会有她了。
想到此陈无离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他轻轻“嘁”了自己一声:我真是一片痴情啊。
他摸出手机,给铁塔打了一个电话。大约过了五分钟,铁塔送上来一个女孩儿。
陈无离示意女孩过来坐,他对满脸惊恐的女孩说:“我妻子死了,我很想她,我很爱她,你知道吗?”
“你懂吗?我好伤心,恨不能替她去死......”
女孩显然惊魂未定,她一直往后躲,陈无离凑近她,却被女孩用膝盖撞击到脸。
陈无离皱了眉:我猎了多少魂,才得以恢复的容貌。
他扼住女孩的脖子,问她:“你不喜欢听爱情故事吗?”
女孩低头啐了他一口,陈无离抹去脸上口水,将女孩举过头顶,欲把她扔下船,低头却看到了驶过来的快艇。
驾驶快艇的是铁塔的手下,乘坐快艇的却是老熟人了。
陈无离一把把女孩丢到甲板上,她滑行了五六米,撞到栏杆上,口中一片腥甜,其他却无甚大碍。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跑走了。
陈无离没有心思管她,他现在只想知道:孟姜怎么会来?孟姜身后还跟着那个缀魂人,他差一点就吞掉的:慧语。
很快,又有一艘快艇靠近,驾驶快艇的人也是熟人:李清。
她身后露出两个人:一个是李清的父亲李卓,而另一个是少了一只手臂的女人。
说是个女人,倒不如说是一具尸体,露出的皮肤已是青灰晦暗。
李卓站在她身侧弯腰鞠躬,亲自扶她下船。
除了占据了一具叫做梨花的缀魂人身体的邹行之,还会有谁能让李卓亲自相扶。
有趣!
陈无离沿着楼梯下了楼。
这艘轮渡上共有大大小小三百多个房间,除了驾驶室、仓库、餐厅、厨房这些,还有面积不等住人的房间、冷库、麻醉室、产房、手术室甚至还有焚化炉......
他走过的房间里,传来许多女人小声说话的声音,透过没拉紧的窗帘可以看到房内铺着的通铺上或坐或躺的女人,一个个肚子或大或小地鼓起......
都是孕妇。
她们住着这轮渡上一半以上的房间。
剩下的一小部分房间住着等待怀孕的女人和护工、杂工、厨工、船员、医生......
至于陈无离、铁塔之流住着剩下的总统套房、豪华套房、商务套房.....
李清守在门口,陈无离也进不去,不过他猜想那个慧语肯定是活不了了。
***
“孟姜!跪下!”
梨花破败的身体里盛贮着邹行之的魂魄,他以梨花的样貌坐在套房中间的单人沙发上。
而孟姜匍匐在他脚下。
孟姜闻到他身上肉体腐败的酸臭味,看到大片相连灰色斑块、流着脓汁、爬满蛆虫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