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131)

操纵鬼车鸟者，邹行之是也。

她丝毫不恋战，在一阵阵枪声中，奔到栏板边，一跃跳下了海。

一群人朝着海里又射击了一阵，漾起一阵又一阵水花。

孟姜的身影从陈无离身后走了出来，“她”摆了摆手，用低沉苍老的男人声音回复陈无离眼神的询问，说了句：“好了，省点子弹吧。”

“孟姜”的眼镜也不戴了，头发乱糟糟的，说话的声音也老了许多，她身体里现在住着的是邹行之了。

邹行之走进了焚化尸体的房间，轻轻抚摸着房内鬼车鸟粗糙的粉色沙砾皮肤，忽然他身体一阵战栗，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交迭响起，声量很小，显得怯怯的：

“师父，我怕。”

邹行之不理会，对着虚无的空气说了句：“你该去死了，死了就不怕...”话还没说完他呆着的孟姜的躯壳里一阵剧烈的扭动，上半身试图控制不让两条腿往前走。

邹行之大喝一声，这才控制住了体内孟姜挣扎的魂魄：要消化完孟姜的魂魄，还需要几天。

白纱手臂舞动，往前游去。水里的暗礁提醒她：来世的路，捕鱼船就在这附近。

正欲探出头，却发现一双鬼车鸟俯冲而下。

一具鸟体上，九只头。

一双鸟身上，十八只头。

她曾砍掉它们，由术士炼化做大唐金，埋了一千多年，但还是被陈无离发现了。

鬼车鸟是邹行之的凶兽。

诡诈，认主且记仇。

她能躲在水里多久？可惜她的神女剑在渔船上。

她手往下探去，摸索着要找个顺手的武器，扯住了一根浮上来的海带，且不新鲜了，柔韧性大大受损。

有，总比没有强。

鬼车鸟淡黄色的瞳仁滴滴转转，再一次俯冲下来，十八只无毛的鸟头探入水里，去啄她。

白纱被它们叼起来，仰面朝上。

鬼车鸟想要将她高高抛下，砸入海，由她摔死。

在下坠的过程中白纱抛出海带卷起其中两三颗鸟头上细长的脖子，将它们的头撞击在一起，可惜鬼车鸟只是昂着脖子一挣扎，海带就碎裂了。

满目飘散的海带，如同碎裂的绿色纸花，吸引力鬼车鸟的注意力，白纱翻身而越上一只鸟背上，双臂一把拢起九只细长的脖子往一起撞击。

它们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最靠边的两只鸟头因为骨碎，已经昂不起头来了。

另一只鬼车鸟甩动巨大的翅膀，试图将白纱驱离这只身上，白纱趁机扯住它的翅尖，大力掰折一节翅骨。

鬼车鸟发出呕哑凶狠的叫声，挥动翅膀，想要将白纱狠狠拍入海里。

白纱拽着它光秃秃而入冰凉的皮肤不松手，极力攀援而上，她不顾鬼车鸟的奋力挣扎，跨坐在它背上。

身下的鬼车鸟不安地嚎叫，来回翻转身体，一旁另一只的鬼车鸟嘶鸣着来啄她。

白纱冷笑，低头咬在身下鬼车鸟的一只脖子上，入口腥臭，暗黑色的血液淌了出来。

陡然安静了，身下这只不再挣扎，另旁这只悬停在半空中，眼珠定眸，呈观望态势。

白纱劈手又砍了一条脖子，又垂头丧气了一个头颅，白纱心中不忿：怎么，我的雕鸮和青蛇都死了？你的凶兽又复活了？哪门子道理？

她正欲徒手掰断另一子脖子，背上的鬼车鸟却趁她双手离开鸟体的一瞬，突然倒转身体，鸟腹朝上......

白纱双腿狠狠夹紧胯下鬼车鸟，双臂又搂紧鸟脖子，就像是纵马一般。

这鬼车鸟唤来身侧的另一只帮助它，不停翻滚身体，另一只不停把利喙招呼在白纱手臂上、背上、双腿上......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会被这死鸟啄得满身溃烂，皮肉碎裂......

她正欲松手，待持了神女剑再砍死这一对恶鸟，却见一条长长的肠子飞了过来......

白肠伸出她无限延申的身体，追赶着绕住了一只鬼车鸟的九只脖子，再缩紧肠体......

凌晨的海面上空传来骨头碎裂的清脆噼里啪啦声音，鬼车鸟细长的脖颈上有很多骨节，这是它们碎掉的声音，这声音悦耳如同鞭炮骤响。

眼见这只被捆缚住的已经濒死，它的身体正在急剧坠落，而另一只见此态势无心恋战，逃之夭夭。

在即将坠入海面的一瞬间，白纱从鸟身上跳下，她拽住娲肠的一头，从鸟脖子上扯掉，看着娲肠在她面前化做了人形：婉儿。

白纱低头朝水里看了一眼，“玄晴，出来吧。”

一个少女的头慢慢探了出来，“阿姊。”

白纱让她们先上岸，自己去取了神女剑，而后开车载着她二人去城中买些换洗的衣服，路上白纱问她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玄晴还没回答，兴奋的婉儿着急地说，“阿姊，用你留在无间城的旧衣服擦拭了碎裂的镜空，你就出现了。可能是由于你吞食了三个无间的魂魄，而镜空又是无间的背壳化作的，所以，才可以看到。”

白纱不自然地强笑了一下，“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的？”

玄晴还没来得及阻拦，婉儿就脱口而出了，“阿姊，从你有一次从一个叫做林渊的男人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开始的......”

透过车内镜看到后排婉儿天真无暇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婉儿，有些事，你最好忘记......”

晨曦渐渐浮现，白纱发现后排玄晴的脸上那几道贯穿的伤疤已经不见了！

玄晴说她睡在了女神死后化作的泥壤里，她脸上就长出了新的皮肉。

“因为我是女神族后人，女神们造了万物，所以愈合了我脸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