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15)
隔了两层楼有一户墙面悬挂了空调,抓着空调外支架迅速跃到了对方房子的阳台里。
林渊看到房内似乎有人,暂时伏在阳台上不动弹。
夏日的阳台山如同火炙,空调的外机嗡嗡作响,将一周的炎热空气加速燃烧。
室内房门紧闭,生怕凉气跑走一丝。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3点钟。这是五天来,唯一的一次,白天家里有人。
回来的是陆平。
011.丝缕
成周市图书馆,四人方桌。
陆平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摆放着摊开的《素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手指指着这行字: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万物之纲纪;
在变化之父母;
在杀之本使......
他翻开桌面上红色的塑料皮笔记本,笔记本上烫金大字:北邙宋代墓葬群考古留念。
他将这行字誊写完,往后翻看到一个阴阳符。
二十五年前北邙发现的石门上唐代女像映在了阴阳符上,十三枚铜钉的位置与阴阳符的轮廓渐渐开始契合。
他哆哆嗦嗦地画了一个女像,在她眉心,胸口,四肢关节处点上墨点,将墨点连起来:是一枚阴阳符。
果然,他这次没有找错方向。
这个消失遁走的唐女像和中国古老的阴阳学派有关。
阴阳学,战国诸子百家学说之一:“阴”与“阳”便是万物始源。兴盛于汉末,却在唐末逐渐式微。在古代,一般称作“阴阳家”。后学说流传到日本,发扬光大,且衍生专业职业“阴阳师”。
昨天,有一个耄耋老翁对他说:
“我是阴阳家......”
说话的老翁眼角有一粒朱砂痣,一双眼睛看不到底,如同害了眼翳,看上去直叫人t如坠冰窟一般。
陆平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伸出左手去够桌子上的水杯,谁知道水杯却“砰”一下从桌子上跌落。
陆平弯腰,捡起水杯,心疼不已。
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早上出门从家里扯下来的卷纸,慢慢把杯子上水渍擦掉。
这是1994年末的时候,妻子温婕去日本进行学术交流给他带的膳魔师牌保温杯。
他用了二十六年了,这次一摔杯体上所剩无几的黑漆掉了一大块不说,也凹陷了一处。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个黑色保温杯了,还以为是本钢色。
身后桌子上摊着《考研英语》的女生看他年纪大了,便生出了怜悯心来,又怕水渍使路过的人滑倒,就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抽纸,蹲下来处理地上的水渍。
他抱着保温杯,右眼皮突突地跳,身侧蹲着的女生突然变成了温婕的模样。
陆平喜不自胜,他钳住了女孩的手,......
他便要搂女孩子。
闻讯前来处理水渍的保洁阿姨一把将墩布横在陆平面前......
图书馆不允许大喊大叫,保洁阿姨瞪了他一眼,将女孩扯到身后,很克制地小声骂了一声:老不正经的。
陆平揉了揉眼睛,他羞愧地拍了拍头,一定是我昨天没忍住点燃了一整颗塔香导致的。
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推开抵在胸前的墩布。
他收拾了东西,逃离了图书馆,坐在空荡荡的地铁里,对面地铁窗户上显现出斑驳的画面:一会儿温婕面容的木偶丢了,一会儿温婕与他招手告别了,一会儿温婕眼泪潸潸......
他急不可耐地输入密码进入家门,直奔自己的卧室,先扭了一下门锁:还好,出门前没忘记,是锁着的。
陆平走进房内,看着满室陈设还是走之前的样子,他轻轻揉了揉跳动的眼皮。
他从桌子上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一簇香,虔诚地拜拜了血红色灯光下妻子的遗像。他走到一侧轻轻摩挲着结婚照片上妻子的脸,满意地笑了笑。
他心满意足地走到博古架前,分别从两个木箱里拿出温婕面容的木雕像和古曼童,他将它们拦在怀里,然后抱着它们躺在床上。
陆平闭上眼睛,努力等着他想要的梦境:温婕躺在他怀里,二人都是青年的模样。
可是却没有出现。
他挠了挠灰白的络腮胡,穿上拖鞋又走下了床,他把供桌上的遗像挪开,拿出后面藏着的一个塑料小盒子,打开里面血红色的宝塔香,他点燃了一颗,掷入香炉里,红色的烟袅袅升起。
陆平侧身躺在床上,他的怀里揣着两个娃娃,他嘴角含着笑意,进入了梦乡,他的眼皮不跳了,他梦到温婕陪着他一起招待温以朴带回家的女朋友。
梦里,温婕还是年轻的样子,可是他却头发胡须灰白了。
陆平的眼角留下来眼泪,顺着他面部的沟壑,流淌,卡在皱纹里不肯动回望着温婕死去的二十五年岁月。
有的岁月似乎回首已过,有的时间却过的很慢,度秒如年。
比如趴在别人阳台上的林渊,他此刻如同铁板烧上的一块炙烤牛肉。
观察了四下无人,林渊顺着排水管爬到了楼道里,避着监控摄像头,溜着墙缝离开了这里。
在酒店房间,没人看得到的空间里。
暗网排名前列的赏金猎人正在呲牙咧嘴地给伤口上倒酒精消毒,用嘴巴旋开云南白药上的塑料盖子,将药粉倒在手臂上,再轻车熟路地缠上纱布。
他意识到:这五十万美金不好赚。
因为雇主让他找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如果陆平这位亲历着记述的时间是真的话,那么这个物种从壁画上逃出,变成人的模样,操纵着一只猫头鹰和一条青蛇......
她怎么可能会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