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22)
她盯着吴晓晨血肉模糊的脸,指着旁边一辆黑色车轮上带血的红色的起亚汽车问:“这辆车轧过了吴晓晨的脸吗?”
警察点了点头。
她复又看着众人问:“司机呢?”
校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警察说:“受伤送医了。”
吴蓓点了点头,“好,那是不是一命还一命。”
警察没有说话,因为交通事故不是蓄意谋杀,并不会一命还一命,当然这得法院裁定,但是眼前情景并不适合与受害者家属探讨此事。
吴蓓沉默了,她脱下短袖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了吴晓晨血肉模糊的脸上。
西装外套内穿着的是一间巨大香牌交叉logo的白T恤,也是高仿的。
有围观的人在拍照录视频,不知道这种悲剧看客们想记录什么。
等待一旁的救护车接走了男孩的尸体。
警察通知校方和吴蓓去警局做详细的笔录。
A警官问吴蓓:“你坐我们车走?”
吴蓓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开车来的,我先去医院,等会去你们派出所。”她说完,习惯性地道了一声谢。
汽车被拉走了,痕迹被拍照取证了,校工们拎着红色大塑料大桶和墩布来了。
“哗啦”,水被浇在或滴落或淌开的血迹上,黑色的巨大的墩布摩擦在血水混合的水泥地上,发出摩擦的“唰唰”声。
男孩遗落了一只鞋,被一个矮小黑瘦的中年校工随随便便踢进了草从。
白纱走过去,弯腰捡起了男孩遗落的这只鞋。
她把它塞进裤兜里,随后走进了二年级的教室,去接张小宝回家。
白纱晚餐买了外卖和张小宝在超市吧台上吃,只有两个人在,张小宝问她:“白纱,你要收贮吴晓晨的魂魄吗?”
白纱点了点头:“我没得选......”
说话间,白纱胸口一阵激荡,她不由地剧烈咳嗽,直到需要使劲捶打胸口来缓解。
张小宝看着白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去旁边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递给白纱。
半夜十二点,白纱拾级而上,她的手指旋着一串钥匙的圆圈,钥匙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这栋单层挑高六米的自建民房里。
她手指上取下钥匙打开了这栋自建民房三楼的木房门。
这是第一层门,挂着一把巨大的黄铜锁,需要两把钥匙才打得开。
而且钥匙的顺序也不能错,否则就会锁死。
夜里,房子很静,只听得到钥匙扭锁的咔哒声。
打开第一道门,还有第二道门,一道石门。
石门中间凿刻了一个太极阴阳图,右半边门上写着:阴阳无形;左半边门上写着:生化不息。
白纱把脸贴着石门的缝隙,听到里面传来一些人语声,吵闹声,有男有女,有孩童音,有老叟声,有老妪语,有青春少艾言,有中年沉沉音......
听不清有多少个,只是萦绕着,铺天盖地的人声。
或者说是,鬼声。
石门的阴阳图与常见的八卦乾坤图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没有八卦,只有阴阳。
阳鱼上负阴,阴鱼上抱阳。
白纱将两只手分别覆在“负阴”和“抱阳”两处,使劲一按,两个圆扭被按下去,石门便打开了。
房内的人语声吵闹声也消失了,一片静默,只有白纱轻微的脚步声。
迈过石门坎,石门自行关闭了。
整间房一片幽深。
白纱拍了怕手,黑暗里亮起一盏灯:绿色的竹竿上悬挂着一盏发出盈盈绿火的煤油灯。
煤油灯腾空飞起,依稀辨别出整间房靠墙立满了书架。
300平的房子,四面墙,全都是书架,可是这书架上分明摆的不是书。
白纱手持绿火灯,走近了放中间摆放的大乌木桶,从里面捞出了一个木偶娃娃。
她张开嘴,食指和拇指形成钳合之状,探入口中,扯出一团黑影。
黑影从模糊一团逐渐复原,变成了一个男孩的模样,可是他七窍流血,白衣上沾满鲜血,圆滚滚的脑袋被轧扁了。
扁脸上有一枚清晰的轮胎印。
它是吴晓晨的魂魄。
魂魄很生气,他像一个活着的男孩一样上窜下跳,它说:“你是个坏人,你为什么要抓我!我还要见我妈妈呢!”
白纱冷笑:“你老实些,别老在我体内作妖,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位阿姨,你瞎说什么,你把我送回学校旁边加时班里面,等一会我妈妈就来接我了。”
“或者,你借我用下你手机,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他说完按了下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自言自语:“怎么没电了。”
它见白纱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便径直往门口走:既然这位阿姨不肯送我,也不愿意借我手机,那我自己打车吧。路上有出租车,打个车到我妈妈的店铺,妈妈来付钱也行。
它径直往石门处走,手甫一碰到石门便如同被电击一般,魂魄被弹后了几步。蓦然察觉已浑身无力了。
它想:这门上通电了,电的我都没劲了。这个冷酷的阿姨是绑匪。
它昂然回了头,走到白纱面前,坐了下来,昂着它被轧扁的脸:“阿姨,我跟你说吧,你绑我算是绑错人了,我们家一点钱都没有。甚至还欠了很多钱,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情况,我没爸,我妈把我带大的,你知道的,没爸爸的家庭都很穷。阿姨,你把我放回去,我让我妈给你一串金发晶手串,戴了保管你发大财......”
白纱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捏起它,用手团了团,恢复成一个掌心般大小的黑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