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4)
白纱再也动弹不得一丝了,她睁着她血红的眼睛,在她的眉心有一枚手指粗细的黄铜铜钉,她被生生钉在了石门屏风上。
忘川水会顺着铜钉流入煞的四骸百骨,会将煞体内的煞灵消散,直至一只煞眼见自己魂飞魄散,且煞无法转世投胎。
白纱看着陈无离走进了石棺,他自己从内盖上了棺盖。
白纱渐渐看不清楚了,她体内已经没有煞灵了,她的煞体也消散了,她看见自己贴在石门上的身体逐渐干瘪,消散,直至与石门相连,她变成一副石门屏风上的壁画。
一副穿着唐代襦裙,梳着惊鹄髻,全身楔入了十三枚金色的铜钉。
陈无离,你登上仙山了吗?
陈无离,一只煞只能送你下黄泉。
003.唐女像
煞,不会流血,却会痛苦。
周身紧缩,身体如同一块鲜肉被夏日正午的阳光照晒,或者一条活鱼在火架子上炙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t缩小,消失,伴随着剧烈的钻心的四肢白骸的疼痛。
白纱低吼,如同野兽。渐渐的,吼也吼不动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石棺里的陈无离心满意足地躺在他精心挑选的一处“升仙地”。他看着馆盖内凿刻的葛洪脚踩莲花升仙图,幻想着自己和白纱一起飞过了云端,来到了天宫......
他将一粒朱砂塞入口中。
肚腹剧烈的疼痛。
陈无离将刚才擦过白纱唇瓣的“露华浓”唇脂握在掌心,好似这样就少了一些疼痛。
他听见了白纱的吼声,敲了敲石棺:“纱纱,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
不知是安慰白纱,还是慰藉自己。
终于,万籁俱静。
这间墓穴恢复了它的宁静。
不知从哪个朝代起流传一句话:生在苏杭,葬在北邙。
亦不知从几时起在流魂中传说着这样一句话:北邙有煞,唤作白纱,勾魂索魄,桀贪骜诈。
桀贪骜诈的煞变成了石门上的壁画。
墓室的尘埃漂浮在空中,见证者万籁俱静中的沧海桑田。
1995年,春寒料峭,平逢山被承包,种果树。
果农将杂草拔干净,烧成草木灰,重新翻入土地,在2月底挖坑栽树。
钻坑机先行,挖一个树坑,再由果农进行进一步深挖。钻坑机的扶手连接前面轮子用做支撑也用作推动机器往前走,扶手下焊接着一个旋转的铁片,依靠这个铁片将泥土旋出带出,挖一个初始的树坑。
果农老于扶着钻坑机已经挖了十几个洞了,这个坑却不太一样了,机器的旋头不再往下探了,它留在原地只做水平方向旋转,而不做垂直方向探入。带出的泥土也不是落在树坑两侧,还是四散,弄得老于和身旁的果农们满头满脸。
老于把机器的开关重启了一遍,还是一样的,他扶着钻坑机的扶手把旋头往下按,他以为无非是遇到了板结的土块,用点力总会碎掉了。
但是,旋头本应接触泥土的顶端发出划拉金属的刺耳的声音。
身后挖坑的果农也听见了异响,他们合力把机器抬出来检查:以为是机器坏了。
老于看到钻坑机顶端的旋片卷了刃。于是他凑近挖了半截的洞,瞧见了一个黄铜质地的铜盘。上门凿刻着蔓蔓枝枝缠绕着的忍冬纹样。
旋头刮破了铜盘上几处铜锈,露出黄铜盘金黄色的底色,熠熠闪耀,如同黄金。
五人当下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认为是挖到宝了,有可能挖到了一个金盘子。
其中一个30多岁黝黑矮胖的村民把铁锹锹头塞入了黄铜盘下面的缝隙里,他压低了声音:“如果卖了,我们几个人平分,谁都不可以说出去。”
老于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不认为他不同意的话,会不会在山里发生“意外”。
铜盘被撬起,他们发现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黄铜。
但是,铜盘的下面是一个甬道,而不是山上无尽的泥土。
谨慎的老于守在了外面,其他四个人钻入了甬道。
直到天黑,他们也没能出来。
老于报了警,除了警察还从省里连夜赶来了一只考古队。
考古队的陆平将洛阳铲探入铜盘旁三四次,带出一些泥土,将这些泥土磕到地面上,颜色不一,有深有浅。或土黄,或泛白。
专家蹲下来,捻了捻泥土,轻轻嗅了下,“开挖吧,宋代的。”
考古队长的粗钢钎从甬道上面钻入,形成一个手腕粗细的钻口,口内喷涌出淡淡的难闻的气体,点燃呈蓝色的火焰。
很快推土机来了推掉了封口,露出了墓穴的巨石墓门,吊车来了,打开了封闭千百年的墓穴。
这四个果农都在墓洞里昏迷了。他们所有人,在此后的余生里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墓穴四层斗拱穹楼顶上画着仙女飞天图,壁画上画的都是八仙过海,王母寿宴之类的仙境祥图。墓室墙壁和穹顶画着的仙人们慈眉善目。
墓室的中间有一道石棺,雕刻着升仙的图纹。
石棺内,有一具骸骨。宋代墓穴,骸骨的衣衫却未腐烂:解放前的男士西服材质。
石棺前立起一道石门屏风,雕刻的门楣门框门槛齐全,门上门钉四行八列排布整齐,赭石色,门楣上立起四块凸起的石砖。
石门背后的钟馗面目凶猛,壁画中的女子容颜妖艳。
考古队的陆平呆呆地盯着是门上的女像:
女像全身钉了铜钉。从两只脚的脚踝,膝盖,肚腹中间,手腕,手肘,双肩,胸口,眉心,一共十三颗铜钉。似乎要将画像中女子封印在石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