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54)
高人果然不一样啊!陆平有些站不稳,陈相成顺势靠近,让陆平的手搭着他站稳。
他们站在小区花园的假山边,陈相成凑近他,对他说:“你死了,就能见到她了。”
陆平眸子里夕阳的光芒渐渐黯淡,只余下一片漆黑。他木然地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往家里走去,路过假山的时候身子一趔趄,差点被不规则的池子边缘绊倒在地。
他扶着假山站直了,掌心汗水濡湿了两粒陈相成传给他的宝塔形状的流魂香。
半夜,他给房内红色灯笼光照下温婕的遗像上了一炷香。随即,把两粒宝塔香也丢了进去。
这次他没能再看到温婕了,他梦中只剩一片空白,他一个人走在一片混沌中。
他的魂魄拖离了身体,循着香味,走出了家门。
半夜,陆平所住房子楼层的楼梯间里,一盏接触不良的楼道灯,忽明忽暗。
明的时候看不见,暗的时候却可以看见,一点点小小的香火燃烧。
陆平的魂魄看到了台阶角落里点燃的一颗红烟袅袅的宝塔香,正是它引自己来的。它贪婪地坐在台阶上,嗅着这阵香,却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子。
它睁开眼睛,挣扎,看到了陈相成的脸。
这点香火好似他眼角的那枚朱砂痣。
陈相成把陆平的魂魄团成一团,塞入了口中。
“新鲜的,好吃。”
他舔了舔嘴巴,与一闪一闪的楼道灯光下看到自己手背上的皮肤愈发紧致贴骨,手指骨节愈发分明。
白纱爱我纤长的手指。
他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两只手指在脸上弹奏,心中满意极了:这是他变成干尸之前的容颜俊美的模样。
皮肉紧实的脸,清晰的下颌线。浓密的眉毛压着深刻的眼睛,陡峭的鼻峰篆刻着锐利的嘴角,眼角有一粒朱砂痣。
他将手臂伸向半空,这是一条遒劲肌肉紧实的手臂,而不是皮肉松垮坍塌的手臂。
白纱,我终于又变成了你爱我样子。
在白纱炼化成煞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风神俊朗的样子,故而才能般配,才能琴瑟和鸣。
陈相成走出了楼梯间,那一星点儿红色的火光亦熄灭。
这里的火光灭了,石门密室里,绿色的灯火亮了起来。
白纱坐在地上,周身围绕着木偶俑。
一滴忘川水,她体内残留的最后一滴忘川水,散开了。如同落入大海里的一滴雨,隐匿在她的身体里。无法寻出,无法凝结,无法引出。
明明就差这最后一滴了,如果不用自己的煞体补合吴蓓的魂魄,这会儿这滴忘川水应该也大抵逼出体外了。
毕竟,这四面墙上成千上万只木偶俑里存贮的魂魄是她最好的良药仙丹。
成全了吴蓓,损耗了自己。一处阴阳失衡,由另一处去补,补给方定然会堕入失衡。
如果,下一次,她会不会这么做?
白纱体内如同被石臼捣烂了脏腑,剧烈的疼痛。她坐不起来了,她倒在了地上。
如果有下次,她还会这么做,只是下次她会亲自出手,早早地撕碎陆平背后搞鬼之人的魂魄。
吴蓓,你千万别走陆平的老路,一再回头,将自己溺毙于悲伤与往事,止步不前,那样我就白救你了。
她勾勾手指,唤来吴晓晨的木偶俑,她问它:“你不是要见妈妈,吴蓓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见她?”
木偶坐在地上,用它木偶的手轻轻戳了一下白纱的脸:“阿姨,我怕我见了我妈,她要住在这黑房间里不出去了。”
白纱握住它的俑体,用手指在他木头脸上弹了一下:有时候,孩子倒是比大人清醒许多。
白纱起身,推开石门,站在光影交界处:林渊,也该走了。
不该扯进来的人,就让他走吧。
她关闭了石门,给林渊打了一个语音电话,本来就没什么可道别的。
林渊接通了电话,白纱对他说,“下面,我说你听,不要打岔。”
“好。”
“2004年我去了泰国,因为我的世仇在泰国,我是去杀他的。”
林渊:天天打打杀杀的,和我一样。
“我去了之后发现,他做了很多坏事,包括杀害了你的父母和你的那位朋友特蕾莎的母亲。我的另一位同门和我联手诛杀了世仇,顺便救下了你,埋葬了特蕾莎母亲的遗体。”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你也不必要再寻仇了,你们的仇人已经死了。其他的涉及一些师门秘辛,我不便和你说。”
“至于你,本次来是受雇他人,我希望你调查出雇佣你的人是谁,告诉我就可以。你既然收了雇主的钱,你可以将我的身份行踪告知给他。你获取你的佣金就可以。这是我最后可以帮助你的事了。”
白纱顿了顿,“林渊,至此你我两清。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林渊皱了眉:你对我这么大恩德,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你救过我,我总要报答你吧。”
“不必了,举手之劳。毕竟,我不是‘人’,不是吗?”
林渊哑然失笑:这是他耍贱时候开的一个玩笑。他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我肉偿好了。”
体内的忘川水激荡她的胸腔,白纱捂着胸口,“不必了。”
温饱才能思淫欲,我他妈正在中毒,思不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都是机缘吧。怎么会料想到有一天贪财好色的煞,男色临于前而岿然不动。
还是顶级男色。
脑海中拂过林渊躺在地板上耍赖时候的声色场景。
算了,你走吧,林渊。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