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91)
不像自然长就,而像是工厂流水线标准嵌合。
她抬头,已经看不到爬墙的青面鬼的身影了,连着如同镜子一般的天空也照不见它的身影。
也许,它已经越过城墙,进入了城内。
果不其然,皂黑色的城门在面前打开。
没有兵卒顺着轨道推拉这巨大沉重的城门,而是自行打开。
白纱有些惊诧:既然建造城墙城门应是过去的朝代,那也该有人力打开城门。但是没有,是如何打开的呢?
难道这无间地狱之城已经通电?
城门大开,她看到了一座光怪陆离的城。
地面是不规则花纹石砖铺设,房子是青砖墙,琉璃瓦顶。
行人匆匆,穿的衣服从战国春秋的宽衣大带、唐制襦裙、胡服各色都有。
可是,林立的霓虹灯与招牌,红的,紫的,黄的,绿的.......
映照着镜面的天空也是一般混和的绮丽色彩。
城门相对竖起来一个约百米宽的大屏,上面播放着动画片:
一个阔面长须,身材壮硕的男人手持巨斧站在一片混沌中,他劈开混沌,将混沌分开两半,上面变成天空,升起日月,下面落地为大地,涨起花草树木......
这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白纱望着眼前走过的人群,看到男女行人,似乎一片和睦相融,但是男子昂首骄傲,女子低头谦卑。
她指着色彩丰富的电子屏上的画面,问身侧的青面獠牙鬼,“分天地,立万物的不是女娲神女吗?”
这动画上显示的画面倒是和人间的传说契合,不过却与她怀里书帛所记述的“天地万物皆是女娲创立”相悖。
身侧的青面鬼一副问话的女人是个大白痴的表情,看着她:
“盘古开天辟地不是常识吗?”
它凑近问,“你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吗?”它没说出下面的话,但是它皱眉,表情鄙夷,仿佛在说:你们外面的人怎么都是蠢货啊!
白纱穿着“死”之前的吊带针织上衣和短裤,露着胸口和四肢皮肤,衣服式样又少见,不由地引起行人的旁观。
一位戴着幞头帽的老叟走过,鄙夷地掩着眼睛,大骂世风日下,眼睛却不住地在她身上瞟来瞟去。
白纱笑嘻嘻地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屈弯了手指朝他弹去。
“咻咻”破空声,石子弹到老头鼻尖,他忙捂了鼻子,手指缝里渗出血来。
白纱拍拍手,挑着眉,挑衅地看着他。
她一向有仇不隔夜,除非打不过。
老头挣扎着要来打她,却被青面鬼拦住。
说她是狱主请来的贵客,是从“外面”来的。
他这才作罢。
白纱随着青面鬼穿过了一座写着“云亭”的牌坊,来到了一处空地,地面上停放着许多飞马。
与当代的马儿相比,个头小很多,颜色有白,有棕,有黄,有黑,但是无一例外都有一对儿翅膀。
白纱拨开前面的小鬼,寻了一匹姿态最为优美的白色飞马,轻抚着它的鬃毛。
对它耳畔耳语,而后飞马轻微颔首,白纱翻身跃马而上。
她甚喜之,已经好多年没有骑过马了。
这次还是飞马。
青面鬼想要拦,却没拦得住,飞马挥动翅膀,朝如镜子一般的天空飞去。
几个小鬼也上马去追,却落了下风。
驯马,我白纱自少时便会了。
现在我已一千多岁了。
没有云朵遮挡,看建筑格外清晰,整座城四面环山,如同四堵墙将城池围困。
初听“无间地狱”的名字,以为便是一座地狱,谁知竟是一座城。但是被群山困囿,又怎么t不能算是一座“狱”呢!
金色琉璃屋顶的建筑最为宏伟,应该就是狱主的住所。
以金顶房子为中心轴线,往四面扩散开来林立的房屋,再往北散落的村落和大片田地,果林;南面河流穿过城,看到大河上的水电站与旁边林立的工厂。
飞马旋飞,如同云朵。
身后是追赶的青面鬼。
白纱手指金顶房,飞马随即飞去。
身侧飞过来一只小鬼,举起马鞭便朝白纱与她的飞马甩来,白纱驭马凑近伸手去拔它头顶几缕红毛,小鬼果然心慌,立刻护住头顶。
白纱心下了然:
这便是这青面鬼的命门了。
不过眼下不宜结仇,就算要杀这些小鬼,也要先拿走狱主的魂魄。
白纱觑准时机,踹到它怀中,驭马飞去。
白马落在金色琉璃房子的门前,她躲在了门前的树里。
蹲在树上直到腿脚僵硬,这座房子却像是个死房子,毫无动静。
无人进出。
难道是自己估算错误了。
这城并不与自己之前领兵打仗时惯用的规则一样:城中最宏伟的建筑不是官府楼就是城中首富的房子。
她决定先去一户人家里偷一套衣衫来穿上。
既然要夺这无间地狱之主的魂魄,那么要先藏着这城中,伺机而动。
她从蹲姿改为坐姿,垂下两只脚来,转动酸麻的脚踝。
这棵桐树很高,足有十五米,她转身顺着树干往下爬,忽然感觉右腿一阵发紧。
如同被绳索缠绕。
她低头,看到一截白花花血淋淋的肠子正顺着她的右腿往上爬。
白纱立刻甩腿,但却甩不脱。
这节肠子紧紧裹住她的腿。
白纱把右腿紧贴树干,使劲借力蹭脱,但却无济于事。
这节肠子会伸缩,如同一只巨型蠕虫,又如同一条长蛇,十分怖人。
肠子爬到了白纱腰间,紧紧缠住她肚腹,一时之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