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48)
这……自然不是。
岐奉行哪里有额外的钱去找几名大汉。只不过岐奉行知道,知道在此处,或许会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
落冰再醒来时是在一间杂乱的柴房里,精致的面容沾满了灰,衣服也有些破损,但好在只是破损,并没有一丝不挂。吐了口污浊的口水,脑子里已将岐奉行虐杀了八百遍。方才在巷子里,他正欲出手将欺身上前的大汉打退时,却发现自己已被散了功法。
他彻头彻尾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娘的,岐奉行,你可真是狠心。”
兴许做“坏事”是真的会有报应的,这不地牢里传来了一声“啊嚏——”!岐奉行揉了下鼻子,估摸着是落冰在骂他。
身处地牢,岐奉行心中生出些许感慨。他负手而立,眼观四处耳听八方,看的是蓬头垢面的囚犯,听的是哭天抢地的冤枉。
无忧做不到殿下那般泰然自若,他才刚来到天京城就莫名其妙锒铛入狱,他也想跟着喊冤枉了。
“殿下……”无忧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几根毛草,小声道:“咱们不逃出去吗?”
“逃?”岐奉行眼眸半眯,“怎么逃?”
无忧觉得殿下在装。岐王殿下无边法力,滔天的本事,想逃这天京城的地牢岂不是易如反掌,道:“就‘唰’的一下就逃啊,或者您使个遁地之术?”
岐奉行差点被他说笑,看了他一眼后,道:“那你‘唰’的一下逃吧。”
无忧无奈了,耷拉着肩膀委屈道:“哎呀,殿下,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不是您,我没那个本事,可是您想离开不是很容易吗?”
“我想离开确实不难,但我现在……”说到这里,岐奉行的声音突然放低,无忧赶紧凑近,只听岐奉行小声道:“我现在不想离开。”
言闭,无忧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抓了两根干草用力一扔,“好吧,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岐奉行见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哼笑了一声。撩起衣摆,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这才坐下,在他隔壁牢房的一位囚犯突然道:“新来的吧?”
岐奉行循声看了过去——
对方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三十岁,但胡子拉碴,面色枯槁,那副孱弱的样子就像是只剩下一口活气吊着。
男子仰靠在监狱的墙壁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岐奉行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笑着应道:“是的,刚进来。”屁股还没坐热。
“哼,”男子嗤笑了一声,不甚在意道:“这是我进来的第十次。”
岐奉行:“……”
“犯了什么罪?”男子又问道。
岐奉行也想问那男子犯了什么罪,都进来这么多次了,还没改过自新?他往男子那边走了走,这回注意到此男子并不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而是他的眼皮子太小,即便睁着也看不太清里面的瞳孔。
岐奉行回道:“偷窃。”
男子问:“金额?”
岐奉行想了想,道:“几钱吧。”
男子道:“你偷了多少你不清楚?”
岐奉行摇摇头,道:“不是我偷,我是被栽赃的。”
男子似是不相信,又是嗤笑一声,道:“听到没,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栽赃的。”
岐奉行:“……”
确实,人人喊冤,都道被栽赃。
“我确实是被栽赃的。”岐奉行强调了一遍。
“你愿意说多少遍都行,反正栽赃不栽赃,不是你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
“谁?”那男子冷冷地道,“当然是钱说了算。”
岐奉行了然,道:“那这完了,我是一分钱也没了。”
“你也不用担心,只是几钱的话,关上几个月差不多就会放你出去。不过嘛……”男子欲言又止。
岐奉行追问:“不过什么?”
男子头仰得更高了,似t是在看外面的天空,“不过到时候希望你没有饿死。”
岐奉行明白了,关着是关着,但别想白吃白喝几个月。
“多谢提醒,”岐奉行道,“不过我也有一问,你又是犯了什么罪?”
“我?”男子放肆笑了笑,声音很难听,嘶哑又粗重,“我犯了偷心之罪——!”
那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
第二十五章 天京城(七)· 偷心贼牢狱疯癫
他的喊声悲愤、凄厉,这在监狱里本也算不得稀奇,但那句“犯了偷心罪”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时间,地牢死一般的静寂,众人都朝他看了过去,或是好奇,或是讥讽——
有人觉得他在胡说乱道,啐了一口道:“兄弟,就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衰样还偷心大盗?”这话一出,和他在同一间牢房里的另一位接着道:“老三,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准这位兄弟,偷的是猪心羊心牛心呢……”
赤裸裸的嘲讽引得方才还哭天抢地喊冤枉的一众囚犯们“哈哈哈哈”大笑。没人相信“偷心贼”的话,这些看热闹的都只当他是被抓进牢里受了刺激说了句疯话。
他们依旧在笑,笑得很夸张,一边大笑一边指指点点,好似终于在这暗无天日枯燥麻痹的囚禁里找到了一点乐子。
“砰砰砰——砰砰砰——”
这时,“偷心贼”的头突然在墙壁上用力地撞击了几下,这样激进且自虐般的行为打断了其他人的嘲笑。
众人怔愣地看向他。心想,这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敢对自己狠的疯子。疯子是可怕的,是令人畏惧的,而对自己够狠的疯子更让人觉得怵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