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橙靠在椅背上，微微低了头，两人的视线错开。

姜炳望着她浓密的发顶，乌黑的头发是她身上最暗的颜色，只是色泽并不光亮。

他以为是自己刚刚抽烟让她有点儿不高兴了，沉默几秒。

于是突然问“想修剪头发吗？”

叶橙抬头看他，指尖还勾在发尾上，她沉默想了几秒。

最后说“想。”

男人笑起来，转过身系好安全带“行，哥带你去。”

这话听着有些轻佻，就是沉闷里不经意多了一分玩忽。

就像那个下着雨的凌晨，雾霭覆盖夜景，而他的声音，是那片寂静里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

即使没有声响，也短暂遇见了月亮。

叶橙抿着嘴笑，她回想起昨晚的冰淇淋，如果能再尝一口就好了。

她坐在车里，随着车的行驶，浏览着这座城市。

大概是临近开学，即使是夏天的末尾，街上也有很多年轻人和学生。

他们的模样和自己出入有大不同，她捏着自己身上的棉麻裙角，有些怯懦。

姜炳时不时看向后视镜里，车厢里播着歌，那女孩沉默少言，坐在后面不讲一句话。

她望向窗外，全神贯注。

“想出去玩儿？”

她听到姜炳问自己，忙不迭地转头。

最后，微微皱眉说“没有。”

那人轻笑一声，也许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等会儿带你去。”

叶橙也没回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小孩儿的心性并未减少，更何况她对外面世界的一切，什么都很好奇。

姜炳的车停在了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叶橙下车紧跟在他身后。

他步子迈得很大，叶橙跟在后面也很急。

那停车场很大，驶入驶出的车络绎不绝，他们从地下室进商场里。

在走到电梯的这期间需要等待车辆行驶过，直到安全。

他们的联系不太紧密，叶橙跟在他身后，眼神从未脱离过他。

可是慌乱和紧张也渐渐充斥大脑，她心里发毛，应接不暇。

叶橙盯着面前驶过的轿车，再抬头时，发觉自己看不见姜炳才恍然。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陌生的车辆里露出不熟悉的面孔，他们说着她不熟悉的语言。

好似世界中心站着一个来自宇宙之外的她。

她与谁都横亘着一段距离，连这段出现都那么不合宜。

她无端眼眶酸涩，即使极力忍着内心荒凉也不敢放松神经。

不到24小时，她的防线渐渐崩塌，就连那自以为扮演好的面孔也逐渐溃烂。

她想流泪，甚至是想回清水村，因为失落和无助已经打败了最初的冲动和向往。

这个世界太大了，她终于发觉自己的渺小，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立足社会之中。

更何况，她一点儿都不勇。

她泪眼婆娑，不知路如何走，不知该问谁，连开口讲话都难。

那段时间变得很长，恐惧无限拉大，她甚至都想好了退路。

车辆在她面前来往，汽油的味道和每个人的呼吸充斥整个停车场，鸣笛、争论汇成这个密闭空间的乐章，窒息混乱。

姜炳发现叶橙跟丢时候是他进入等待电梯的地方转身准备问小姑娘想先去哪儿逛逛，哪儿知一转头才发现跟丢了。

男人转身原路返回，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是气自己走得太快，还是怪自己根本不考虑她刚来的感受。

那姑娘无助站在路的另一头，昏暗的停车场里，她在一束灯光下面。

姜炳走过去，她背脊清瘦，在这样一个明暗交错的环境里，看起来竟有些萧条。

他心里生起愧意，那些鲁莽暗淡下去。

闷热的尾气到处弥散，一个没回头，一个没开口。

姜炳站着，他自觉自己不能坦然了。

好久才开口喊“橙橙。”

那姑娘回头，眼里还沁着泪水，鼻尖也红红的。

姜炳看的心软，愧疚更甚，眉心不自觉皱起来。

他不知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叶橙心里的委屈，因为解释好像过于苍白。

不管她会不会相信。

叶橙看着他笑，她咬着自己的唇，两只手捏在一起，一点儿都不放松，

男人走近，他妄想解释什么，可面对面时，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拉起她的手就走，只是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缓和着气氛，说“跟紧我。”

叶橙没法不跟紧他，她需要对每一个人都好，这样她才能生活得好。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一点儿都不紧密，就像两个并不柔软的花茎缠绕在一起，随时都能散开。

他手心干燥，传递来的温度并不炽热，只是有浅浅的暖。

商场的味道清醒且温馨，淡淡的香水味儿飘散至各个角落，却不知从何而来。

那视线很开阔，偌大的商场里行人来往，没人注意他们。

叶橙闻到那淡淡的味道，又看着眼前的门店。

好一个新天地。

她牵着姜炳的手，眼睛有了空闲。

她发现自己在面对这样的生活时，心里有种悸动。

就是，好像自己也该是那些人里的一个。

即便她知晓自己的差距，就算刚刚还那么害怕。

可是时间并不长，姜炳大概是忘了还牵着叶橙，又回归了自己正常的步调，走得很快。

小姑娘在身后跟得很紧，思绪被拉回来。她不敢再松懈一会儿，想想刚刚那种不知名的恐惧，生怕又经历了一次。

她拉着姜炳的手收了一下，两人的联系有些紧。

男人发觉掌心的变化，突然站住回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