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屠(13)
“你喜欢我吗?”她的声音淹没在鞭炮声中,可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装作没听清,他跟太多女人说过喜欢,但那天他说不出口。
他去机场接她,看到她小小的脑袋探出来,他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可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吓得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只说了一句话:
“我想在自己家里做,可以吗?”
她不拿自己当回事,也不拿他当回事,
她把自己当做一根烂骨头,把他当做一只流浪的野狗,把自己扔给他,只想赶紧打发他走。
进入她身体前他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可她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贞洁随手交给这个只见过几面、比她大十岁的、私生活一团糟的男人。
她活该,他也是。
那是他最糟糕的一次体验,已经不能用乏味来形容了,她像一条砧板上的死鱼,毫无生机且艰涩难行,
她的身体拒绝着他。
他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只想穿上衣服走人,再也不要看到她,可她在哭,他抱住她才能让她止住抽泣。
第二天他天不亮就走了,像一只落魄的野狗。
“徐哥你这是……失恋了?”
有时候徐昭林觉得上海治安还是太好了,否则这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闲得慌,一大早就围着他看来看去。
“滚!”
他抬脚就是一记飞踹,踹到谁不知道,反正就听到一声惨叫,他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行了,可怜可怜你们徐哥吧,他这不是失恋,他这是恋爱啦!”
老魏那几年还不是队长,还有闲工夫捧着茶杯跟他们有说有笑,
徐昭林烦得要死,扔掉蒙在头上的警服就冲了出去,在厕所水龙头下狠狠搓一把脸,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仍然记得她那天的样子,穿着灰色制服,面容也灰扑扑的,鬓角的碎发垂落脸庞,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地看着他大踏步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距离近到他可以看清她白皙皮肤上淡淡的斑点,闻到她身上和所有香水都不一样的香味,
“我要对你负责。”
他嘹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银行大堂回荡,她脸红得像烂熟的番茄,同事们一脸兴奋地议论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
男的高大凶悍,女的娇小胆怯,
男的坚定不移,女的游弋摇摆。
她问他为什么娶她,答案他早就告诉她了不是吗?
一个混蛋了半辈子的男人说“我要对你负责”,
还有比这更真诚的表白吗?
那天晚上他的车里多了一个满脸惊恐的小女人和她所有的家当。
“徐昭林我真的不行了……你好了没有啊……”
黑暗中她娇柔的哭泣并不能让他怜香惜玉,两次,还是三次,这对初尝人事的她确实有些过分,但他三十四岁了,过几年就要做不动了,他浪费了太多年,他要把所有的欲望和精力都发泄在她身上。
“叫老公,”说完他和她都是一愣,
他鼓足勇气,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的意思是我和那些女人都断干净了,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五岁的珍珍对这种文字游戏乐此不疲,翘着小脚丫摇头晃脑,
徐昭林把女儿揽在怀里,利索地把她的头发分成两股,熟练地编着麻花辫,她的头发黑黑亮亮的,发量也很多,和她妈妈一样,
“不对,珍珍应该说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珍珍。”
珍珍不说话了,她后脑勺对着徐昭林,父女俩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妈妈不爱爸爸吗?”珍珍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妈妈更爱珍珍嘛!”他避开女儿的眼睛笑着回答,
他也没说错,至少她曾经尝试着爱过珍珍。
“珍雪!徐珍雪!快点呀!”
徐昭林送珍珍去上幼儿园,隔着老远就听到她那几个小闺蜜叽叽喳喳的声音,珍珍人缘很好,也很合群,这一点和她妈妈不一样,徐昭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徐警官,老样子?”
“对,老样子,谢谢。”
送完孩子去警局的路上有一家早餐铺子,油条和粢饭糕是他们的招牌,他几乎每天都吃,
他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吃饭的时候他会看看新闻或者篮球比赛,但今天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于是他随手点开某个小说软件,书架里全是白雪写的那些情情爱爱的无聊东西,
啧啧啧,仔细一看这臭丫头还有不少拥趸者,
他一脸嫌弃地往下翻,评论区可谓是热火朝天:
“出轨男不得好死!”
“女主独美!”
“让渣男和小三锁死!预祝女主追爱成功!”
“男主怎么还没出现?在线等,挺急的!”
呵,徐昭林都想笑了,什么时候道德制高点上站了这么多人?如果这些人手里有石头的话,此刻他已经被砸成烂泥了吧?
“你怎么不去死?”要换了七年前,他死都不相信白雪会对他说这种话,同样的,他也不相信自己会用那样残忍的方式伤害她。
他想他对白雪还是恨更多一点吧,她宁肯爱一个得不到的男人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她要的所有东西他都给,钱,房子,车子……可她还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煎熬,煎熬得精神都不正常了。
那个男人会爱她吗?笑话,她生了珍珍以后一直恢复得不好,得病了状态更差,如果他在家,总要跟在她后面拖掉地上滴滴答答的尿渍,那个男人能接受一个身体和精神都一塌糊涂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