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袈裟(24)

如今，倒有了一些不同。

喜山慢慢转过身，重新看向身后的人，一样的眉眼，乍看上去还是之前的菩萨模样，仔细看才能看出区别。

表情变了，带着一点点怨怼，到底仍是宽容、慈悲，将她静静揽在怀中。

喜山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

他凝神望着喜山，听到她继续说，“船上跟你讲的故事，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一些东西我没有完整告诉你。现在师兄复活，你知道了，他曾经来救过我，这是这个故事的另一小块拼图。我没有撒谎，他没有把我救走，最后救了我的，是我自己。”

“弗妄禅师”，这个秘密她讲得略显小声，稍稍前倾，靠得离他近了一点，“你知道吗，魔女的功法，需要真正理念契合的人才能学，当时我深爱着师兄，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无法修炼。但我被困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死，我只能学。我一遍一遍逼自己接受魔女的信念，学成之时，也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情丝……”

最后几个字，几乎只留在唇边，很轻很轻，“你说我是天生的魔女，我想，也许你是对的。”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因为提及过去，很难不动容。

彼时她为了破他金身，自揭伤疤，假意装作柔弱，那模样几乎和此刻重迭，又令弗妄想起胸口之上的利爪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境地。

她还是那么危险、虚伪，说的话真真假假，难辨意图，甚至可能找到了破解通感的办法，真正置他于死地。

但弗妄闻言只是垂下了眼眸，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在她攀扶上来之时，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她靠近。

越来越近，呼吸可闻，倾洒在耳畔。

“啊……真是难过啊……”

他们离得太近太近了，鼻尖几乎相贴，只要再往前一点，便是不能回头的局面，弗妄心底清楚。

他的心越跳越快，一下一下，疑心要被她听了去了。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再次启唇：“…可以亲亲我吗？”

弗妄的脑中嗡嗡作响。

喜山嘴唇鲜红，仿若凝脂，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他身上，像条食人心魄的蛇。

喜山抬起右手，曼妙而柔软，搭在弗妄的下巴之下。

随后她倾身贴向弗妄。

弗妄按着她的后脑，像要把她揉进怀里一样，用力吻了上去。

· 第31章 火烧身1

以前不觉得，现在喜山发现了，交欢真是一件费人体力的事情，她躺在床上睡了很久，日上三竿也不愿意起床，弗妄早就起身了。

迷迷糊糊的，喜山闻到了从灶台处传来的香气，隐约看到了弗妄的背影。

喜山被那股香气诱惑，也起身，穿好鞋子，准备迈出第一步。

然而她的双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力气，轻轻晃了一下，弗妄向前两步，就这样抱住了她。

喜山卧在弗妄怀里，被他抱着往外走。

喜山看到了石桌上的菜。

一眼看去，全是绿油油的，主食吃的是粥，炒了三个素菜，色香味俱全，喜山尝过弗妄做的菜，知道他的厨艺，但是……

“没有肉吗？”

弗妄说：“没有。”

喜山不信：“旁边这么多农舍，没有哪家有肉吗？”

弗妄说：“有。”

喜山瞪他：“那为什么这里没有？”

“因为我是和尚。”

喜山被噎了一下，随后说：“你堕魔了……”

“我觉得我是。”

喜山无言地望着弗妄。

她吃着桌子上的素菜，又咽了几口粥，哪怕是素菜，也被他料理得有滋有味。

“有问题想问你。”

喜山鼓着腮帮子抬头：“什么？”

“如果我把他杀了，你会怎么样？”

喜山几乎被噎住，满脸涨红，半天都没能平复。

她瞪大眼睛盯着弗妄，而弗妄坦然和她对视，喜山当然知道弗妄说的是谁，但她不知道弗妄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擦了擦嘴。

“我会杀了你。”

“杀我，你也会没命。”

喜山蹙眉注视弗妄，冷静地回答：“那就一起。”

弗妄全程面无表情，无人能猜透他的内心想法，他说：“如果他杀了我呢？”

喜山抿唇，再答：“他杀了你，我也会死，所以他不会。”

这句话让弗妄沉默了好长时间，喜山垂眸盯着桌子上的菜，在心底叹气。

弗妄又问：“如果他杀我，而你不会死呢？”

喜山沉默了。

她沉默的时间显然比弗妄更长，而弗妄不愿意让她沉默，他说：“回答我。”

他对喜山的控制已经随着同心结而解除，喜山可以选择不答，但她还是回答了：“会去找师兄，一起回华山，他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周游世界。”

弗妄起身，行至喜山身侧，慢慢蹲了下来。

他蹲下时，和坐在石凳上的喜山同高，伸手就能捏住她下巴。

他的语气和动作相反，柔声问着：“你斩断情丝，为什么偏他特殊？”

喜山幽幽说：“我欠他。”

他缓慢靠近喜山，近到呼吸可闻，停在喜山的耳畔处。

“你也欠我。”

喜山转头，看到他放大的侧脸，眼眸幽黑。

“武林各派，少林眼见为实，不听妄言，从未围攻过逍遥宫，是也不是？”

喜山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看，半晌后，点头：“是。”

“你为了他以身入局，在华山顶拦下罪责，故意令我偏信，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