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141)
衡羿生气道:“你在胡说什么?自己没有修过道,就不要随意诋毁。人家都已经不理俗世了,就不要再以你狭隘的眼光来看人。”
囡吉突然就给气笑了:“哈哈哈哈,我是没修过道,但我伺候过人。我知道势利眼往哪儿看。”
“她们是修道之人,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这次,若不是被逼迫,也断然干不出这种事。”
囡吉靠着床边,凉凉地对衡羿嘲弄道:“说得跟你修过道一样。”
“我——”
她扭头看向他:“你什么?”
“没什么。”
他最初,是上衡仙君在人世的深山修道时,所遇到的一只鹤。
上衡跟他,一人一鹤,是道友。
后来,他渐渐地修成了人形,上衡每次投生为人后,都会来找他一起修道。之后,他们又一级一级地修了几千年,才共同得到成仙的。
在执掌三界之前,衡羿已经当了许久的神仙了。
只不过,那时候执掌三界的,还是上衡。当时神界的环境,比现在要混乱许多。
后来,上衡一夜坠魔,他才成了继任者。
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下去历个百千万劫,才能回归神位。
查漏补缺人间的规则,并交付到天道那里。
世事总是在不断地流转,人心不会一成不变,规则自然也要按世情来更改。
通过不断地修正上古时期,天道所留下来的陈规,来维持三界的运转。
修道这方面,他最懂了。
如果不是为了隐瞒身份,他可能会跟她讲上三天三夜。
花祝年只不过是他最为痴愚的小信徒,可是道观的修道者,却是最为纯正的信徒。
衡羿自然还是更护着后者一些。
这也是他一听抚风的话,就过来找花祝年的原因。
他直觉问题出在她这里。
她并非修道之人,又不尊重这世间的规则,凡事只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
就算还没有查明情况,他也觉得,今晚的事必定是她的错。
第065章 他知道小信徒不是在骂他
对于这个痴愚的小信徒, 衡羿始终是嫌弃之余又带了些爱怜的。
嫌弃中带着嘲弄,爱怜中掺着施舍。
他曾经看不起她因为痴愚,所做出的一切举动,尤其是对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供奉。
一个在世间困了三十年, 绝望至极的凡人, 连自身都难保, 居然在惦念着亡夫能否封神?
不是神经是什么?
衡羿是极为自持的人, 但凡有一点儿能影响到他道心的, 他就会跟对方断得十分干净。
拖泥带水这几个字, 在他这里是从未有过的。
上衡当初同他一起修炼,可以说是整个修道生涯中,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
可一旦对方坠魔后,他就再没去看过他,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最温柔包容的人, 往往也最为绝情。
如他这般清醒的人, 是不可能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凡人,有什么牵扯的。
这是他一直笃定的事。
他在最初看到她的种种举动时,脑海里想的是——好痴愚的凡人,离我远点儿,可别影响我修道。
现在想来,可能在那个时候, 他就已经隐约预感到,她在未来会对他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了。
本来平静无波的心, 突然被牵扯得极为难受。
狂热的小信徒对至高无上的神而言,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强行撕下来, 血肉会一同剥落。
不理她,又太碍眼, 让他总是忍不住看。
不过,他虽是在心里默默地给痴愚小信徒定着罪责,却并没有想过要如何惩罚她。
他能怎么惩罚呢?当然是不跟她计较了。
不怪她。
怪他晚上没把门锁死。
怪他没有每天提醒她,不要给他安排女人。
怪他在这个市侩小老太面前,过早地露了财,让她觉得他是个香饽饽。
囡吉瞪了衡羿一眼,知道他不相信夫人,不服气地说道:“有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薛凡,你怎么看?”
“怎么突然聊这个?”
“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呢?你只如实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衡羿本来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不关歌女的事,这是曲笔。”
是的,作此诗的人,曾做过监察御史。
他知道一个王朝的弊病在哪里。
又怎么会拿歌女来说事?
囡吉冷冷一笑:“可后世真的有人拿这句诗,来骂歌女呢。一边骂,一边上。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吗?”
衡羿淡淡地吐露道:“儒生?”
“不,他们畜生,是杂种,是蛆虫,说他们是狗娘养的,都是辱没了狗娘的好名声!”
衡羿心念微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每个人讲话的风格,是不一样的。
囡吉平日里讲话,像困于高墙之内,柔软又幽怨的小桃花。
可方才的话,像一把生满铁锈的铁剑,又糙又利。
刺到人的心上,不仅把人心刺个四分五裂,还留下满腔密密麻麻的铁锈。
让人疼痛之余又觉得恐惧。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他的小信徒才会讲这种难听话。
囡吉坦白道:“这是夫人教我的。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教我,我从老爷那里听来的。老爷有次被夫人骂得嗷嗷哭,觉得找别人丢人,才去我那里的。”
“她还说什么了?”
“夫人还说,这群道貌岸然的烂玩意儿,被林子里横冲直撞的野猪,上个稀巴烂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