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上门来了(56)
有时是吃的,有时是些玩意,比如弹壳。
拒绝无果的苏塘只得把弹壳收下,好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薛修杰说是从练靶场拿的,每个都是从自己枪里蹦出来的。
不知道有什么含义,抽屉里已经积了一小堆。
苏塘用手去拨那些弹壳,金色的弹壳一个个散开来,在抽屉里四处滚动,像落跑的弹珠,发出滚动的声响。
薛修杰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苏塘弄不清楚。
经常跑过来找他,给他带饭,和他说话,他不爱说话他就自己一个劲在那说,习惯性想把脚架桌子上被他瞪后又乖乖放下。明明当他快要确认时,薛修杰总能做出一些迷惑行为。
比如送弹壳。
这是什么独特的情趣吗,他不懂。
也不需要懂,他没有要找伴侣的打算,更何况是个男的。
而当薛修杰又带着身伤来找他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人了。
薛修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理亏,不吭声,任他骂,等他骂完就腆着脸道歉,说下次不会了。
苏塘沉默地帮他处理伤口。
他是军医,没有比他们内部人员更清楚,前方有阵地开始动乱了。
快不太平了,他们这些内部人员是最能察觉到的,得到的也是第一手消息,没有往明面上提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眼前的人是个少将,他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身上扛着责任,什么事都要冲在前头,以后他会带着更重更多的伤回来。
甚至有可能回不来。
处理完伤口薛修杰就离开了,看来是真的变忙了,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往常这个固定的空闲时间他会厚着脸皮留下来插科打诨,或者强制性待在诊室里的医疗床上睡觉,但今天没有。
临走前,他犹豫了会,对苏塘颔首,说道:“保重。”
和之前的散漫不同,语气珍重,里面藏了不可估量的重量。
苏塘有些怔愣,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他那么郑重严肃,平常对方嬉皮笑脸的性格和流氓般的行事作风会让人下意识忘记这是个立了无数战功的军官。
苏塘同样回以郑重:“你也是。”
许秋筠看着面前不断回溯的记忆幻象,短短几分钟过电影一样看完了一个人的一生,看完了一个人心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幻象已经结束,他看着眼前的虚空,没有动弹,空气中仿佛还充斥着轻松的气氛,没有战况、没有一堆让人忙得要死的事务,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几个护士结伴走来,讨论着晚上吃什么。
回过神,许秋筠走向那间诊室,身体穿过那扇门。
苏塘快速收拾好要带的物品,与刚进来的他擦肩而过。
仓促的脚步声被门隔在外边听着闷闷的,远方传来的鸣笛声透过窗在室内回荡,站在诊室里的许秋筠听得真切。
某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实的身处在这个年代,这些声音曾传到他的耳朵里。
但其实没有。
他在动乱真正开始前就沉睡了。
可能走太急了,抽屉没关好,许秋筠透过缝隙看到一块迭好的白布被妥贴地安置在一角。
从轮廓上看,里面是一堆金属弹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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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江寻昼能轻易破开幻境,那许秋筠就没必要急着找薛修杰了。
不太想去看他们最后各自去了哪里,结果如何,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结局注定不会是他喜欢的。
过度共情会导致精神上的消耗,从前他在听人讲述过往时,会把自己置身于事外,放在一个中立且不相关的位置上,当一个很好的听者。秉持着故事就是故事,你只是个看客的想法。
可当一切悲欢离合、人世沧桑摆在眼前时,他才发现,自己无法风轻云淡地将这一切当故事听。
看啊,这是你切身经历的时代,脚下是你行过无数的街道,擦肩而过的人或许是你曾面对面说过话的人。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你不是看客,你是这个时代的亲历者。
看着悲剧一遍遍重演而自己却无法做些什么,许秋筠心中泛起不舒服的刺。
当年是,现在也是。
“闭关?……怎么这么突然啊?”刚回古董店的周子安就被告知许秋筠要走,诧异地问。
和现在那个不同,眼前的周子安明显要青涩稚嫩。身高没起来,五官也还没长开。
许秋筠一顿,垂下的眼神没落到实处:“嗯,是有点突然。”
周子安看不到他的表情,没有问为什么,也不问对方要去哪,良久,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许秋筠只想苦笑,对方最后只挑了这个问,结果还是个回答不了的问题。
“我不在,你……”
他本想说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可到底觉得太矫情,对方已经不是小孩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自己把人捡回来,现在却毫无征兆地要离开,把人扔在这么个危险的环境下自生自灭,怎么想都是他不负责任。
不能把情绪传染给周子安,许秋筠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看起来是质疑实则是调侃,“你一个人在这能行吧?”
周子安一笑,语气里早已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小心翼翼:
“能,怎么不能,放心吧我肯定帮你把店看好了。”
“店里我设了几层禁制,一般妖进不来,你……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就算要出去修炼,也万事小心。”
周子安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说多也不好,就冲他苦练的劲头和爱玩的性子,要让他一直待在店里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