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俏(99)
“三郎,你听娘说,你太年轻了,不明白很多事的后果,有些错一旦铸成,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来得及……”
“我和你父亲,我们也许做的不够好,我们也许……也许忽略了对你的关怀,三郎,阿娘错了!都是娘的错!你别走,让娘往后把所有的爱都补给你,好不好,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萧子恒摇头。
“阿娘,我不想回头,只有跟她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被需要的人,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们已经成为一体了,无法分割,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萧子恒狠下心来,挣脱了林氏的束缚,大步流星,不回头。
“三郎!!!”
林氏跪在地上,号啕大哭,不断挽留着萧子恒,可萧子恒依旧不回头,消失在萧府的黑夜之中。
萧续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主君,主君!”
林氏还没从萧子恒离去的悲伤中缓过来,转头看到自己的丈夫从屋子里倒出来,她吓得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去看萧续。
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萧续的鼻息处,发现还有气息,她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快,萧圆,快去叫郎中,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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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人还活着,林氏还以为萧续这一猛劲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只要人还在就好。
她此时坐在萧续的床前,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不断啜泣。
都会好起来的,萧续的身体会好,萧子恒哪日醒悟过来,就会回到他们身边的,会好起来的,她在心里不断念叨着,祈求上苍的庇佑。
萧续醒了。
他还未睁眼,就开始咳嗽不止,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
林氏勉强收起眼泪,去看萧续的情况。
萧续猛然一醒,气儿还没喘匀,张口就是问萧子恒的来去:“子恒他如今在哪?他可还在萧家?”
林氏垂眸,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续知道,萧子恒走了,他这次,是真的弃了他们萧家。
他还来不及从儿子离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就开始思索如何保住自己的儿子。
“我病倒了的事,你可有告诉二郎?”
“我……”
“你这婆娘快说呀,这个关头了还支支吾吾做什么,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林氏被吓到了,她自然知道如今马虎不得,只得据实相告:“没有,我什么都没告诉二郎,我本来是想传书信给他的,后来想想便算了,一来他远在蓟州,暂时回不来,告诉了他,怕他担心;二来……此时关系三郎,我不敢对外多说什么。”
“好!还好你没告诉他!事关三郎,我怕二郎知道了,会大义灭亲。”
萧裕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是清楚,清正廉明,一丝不茍,若是让他知道萧子恒叛离萧家,与陆家之流同流合污,他真怕萧裕会不顾亲情。
“可是,主君,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二郎他总会知道的。”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要他现在不知道就好,能多瞒一日都是好的!”
“主君,你觉着,三郎他,他……”
林氏心中的猜想太过可怕,她甚至不敢说出口。
“陆氏之流,狼心狗肺,陆淮那老东西肚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坏水,他们这次的动作太过古怪,我估计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他们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可惜,陛下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看不出陆家的狼子野心,那陆家的妖女迷惑三郎,利用他,可惜他年少看不透,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拉三郎下水,拉我们萧家下水,可恨我如今卧病在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哇!”
萧续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你这是干什么呀,都一把年纪了,你再伤心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
“我萧续,纵横半生,人到中年,却摊上这种祸事,苍天啊!大齐要乱,京城要乱啊。”
萧续激动半刻,然后逐渐安静下来,正色对林氏道:“你可怕吗?”
林氏一边哭一边坚定道:“妾身不怕,我自嫁进萧家的那一刻起,就是要同你共进退的,你这老东西,别想丢下我!”
“你听我说,三郎昨晚离开萧家调遣兵马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不能!”
林氏使劲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已经封锁了消息,绝不会传出萧府的,那些知道的仆从都是签过死契的。”
“对,这样就对了,将消息封起来,外头的人,一个也别想知道,特别是陛下那里也不能知道,我就算拼上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保住三郎!”
萧续是个罪人,他知道。
他明明知道,若是将消息散播出去,可以救下京城多少百姓的性命,甚至可以阻止一场战争的发生,可他作为父亲,这一刻,他是自私的,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儿子。
其他的百姓,与他非亲非故,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萧续和林氏不愧为多年夫妻,两个人一拍即合,将这件事按死,为了儿子,他们宁愿为虎作伥,做陆家的“帮凶”。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里乌云密布,几只乌鸦飞上枝头,“嘎嘎”叫了几声,仿佛在昭示着危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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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二十七年,雨水。
陆淮和萧子恒集结所部兵马,总计十二万兵马,对外号称二十万,以清君侧的名义,正式在庐阳起兵,史称“萧陆之乱”。
这两个一直在大齐如日中天的世家大族,终于在这一刻,在一场穷凶极恶的战争中,冠上了自己家族的姓氏,在历史的长河中烙印下了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