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160)
云绾只当是玉竹换水回来了,头也不抬,纤细的手指捻着书页轻翻。
直到一道浓重的阴影寸寸将她笼住,连洒在书页上的光都被遮挡,云绾才意识到不对劲。
一抬头,便见司马濯神色清冷地看着她,暖色烛火之下他面部轮廓愈发嶙峋冷冽。
大半夜的陡然看到这张面孔,还怪骇人的。
云绾心底打了个突,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挪,一只手捂在胸口:“你走路怎么都不出声?”
“是你看得太入迷,压根听不到其他。”
司马濯抬手拿起桌案上的名册,眉心轻折:“朕还当太后深夜苦读,是想考科举。不曾想是为了选秀之事操劳……”
自从元宵那回被折腾得连着两日都下不了床,云绾再没与他这般平静对视过,再加上开春之后,他政务繁多,她又忙于二公主的婚事,这两月俩人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少数几次,都是他半夜过来,碰了她之后,又漏夜离开。
便是床帷间,俩人也是不言不语,他施弄,她受着,好似被子一蒙,撇去所有恩怨不虞,全心全意做那一件事便是。
“倒叫太后费心了。”司马濯道。
“不费心,作为太后,我该当做的。”云绾垂下眼,寻思着今夜司马濯大概也是来做那事的,只是没想到他半夜来了,她却没睡下。
“只是太后这一笔字……”司马濯瞥过那册子旁密密麻麻的批注,冷嗤一声:“鸡抓狗爬的,以后还是藏好些,叫人看了笑话。”
云绾:“……”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从前先帝觉得她字不好看,可没他说得这样难听。
“我随便写的,没想污了皇帝的眼。”
云绾将笔放在一旁,瞥了眼司马濯手里的册子,也没向他要,只自顾自从榻边起身:“时辰的确不早了,快歇息罢。”
说着,她将那淡蓝青衫脱下,搭在一旁的黄花梨架子上,洗了下手,便绕过那扇松鹤瑞景檀木屏风,自行往榻里去了。
帐中隐约有烛光透进来,云绾盖着被子,朝里侧躺着,静静地想,快了快了,安乐都出嫁了,选秀也不远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剩多少了。
没多久,帷帐外响起宽衣解带的动静。
眼皮底下漏进一点点光亮,身后的软榻也往下陷了一块,再然后便是男人拥过来的炽热身躯,长手长脚的,每次都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叫她逃无可逃。
“今天有些累了。”云绾闭着眼,声音很小,透着些许请求。
言下之意是想叫他今日快些,最好一次就收。
不料身后之人低头,亲了亲她颈后那块柔软又敏感的肌肤,嗓音低醇道:“看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看到这个点,能不累?”
“.......什么叫不知所谓的东西,你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可不得好好操办?”云绾低低咕哝。
“选秀自有礼部和尚宫局盯着,何须你挑灯夜灯、废寝忘食。”
在云绾反驳之前,司马濯勾着她的腰,将人往怀里按了些:“相较于选秀,五日后的春祭,你更该上些心。”
“这个毋庸你说,我早已做好准备。”
每年春日,皇家会举办春祭,皇帝去北郊拜祭农神,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土地丰饶,皇后则是带领后妃命妇前往先蚕坛,行亲蚕礼,祈求上天保佑桑叶繁茂,蚕多吐丝。
前两年云绾已随晋宣帝行过两次春祭大典,早已熟悉祭典的每一步,胸有成竹,半点不慌。
“我今日翻看名册,有不少出色的小娘子,你若是从中择出皇后,明年亲蚕礼便可叫她……啊。”
话没说完,耳朵就被咬了一口。
“你到底想不想睡,不想睡就做些别的。”
男人不悦的话语混着热息扫过耳畔,云绾眼睫轻颤两下,心里惊疑——
他今天是怎么了?
竟善心大发,不做那事,放她睡觉了?
或许是方才看到名册上那一张张美人图,觉得新妃即将进宫,再与她纠缠没意思?
不管怎样,今夜能安然睡觉,她自是求之不得:“睡,我这就睡。”
身后之人没再说话,只保持着开始的姿势抱她。
云绾见他真没其他动作,这才放松思绪,昏昏睡去。
***
三月中旬,春风剪剪,日初瞳瞳。
北郊祭坛位于乡野高地,依山傍水,在这明媚春光里,烟柳空濛,溪水淙淙,叫人眼前明亮,心旷神怡。
云绾身着黄罗织成的鞠衣为皇后亲蚕服,手持金钩,腰挎箩筐,采桑喂蚕。
左右照应之人除却宫人,还有这祭坛附近的农家妇女,她们前两年都见过这位太后娘娘,那时便觉得太后娘娘如天上的仙女一样。
是以去年得知先帝驾崩之事,农女们私下还为太后娘娘唏嘘了许久。
不过今年再瞧见太后娘娘,见她依旧光彩照人、美若天仙,一个个也都放下担忧,按照往年的习惯,齐声唱起了采桑歌。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 [1]
听着农女们清越朴素的歌声,云绾心情也变得开朗,相比于在那华丽宏伟的皇宫高墙之内,她更喜欢山水之间的怡然自在。
哪怕没这些锦缎衣裳、金钗首饰,每日采桑养蚕,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起码日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由着旁人操控。
正午时分,祭礼结束。
在农官家用过一顿粗茶淡饭,云绾便与司马濯的车马汇合,一同于北郊返回长安。
宽敞的车架之上,云绾摘下繁重的头冠,与玉竹闲聊着今日见到的农家女:“我第一次见到三娘时,她还散着头发是个姑娘,今年再见,竟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